第119章 临高台十三
宫烛摇曳。
太后倚靠在软榻上, 翻阅着手里的书信,唇边正溢出笑来。
甫一听到赵简来了,唇边的笑意便又淡了下去。她将书信搁下, 抬手端起一盏茶,浅啜一口, “让他进来吧。”
宫女躬身应喏。
赵简进来时, 一眼便瞧见容光焕发的太后。
全然不是被软禁之人该有的气色。
“怎么分得出空来看我?”太后似嗔非嗔看他一眼, 搁下手上的茶盏, 又问, “还以为陛下大了,便顾不上这些孝悌之道了。”
赵简下意识赔笑道:“母亲多想了。儿子伤寒才好,先前是怕将病气儿传给母亲, 如今好了便来请安。”
“难怪看着清减了不少。”太后转怒为喜,招了招手,“这些宫人都是些靠不住的, 让我瞧瞧。”
赵简看着太后殷勤的模样,心中百味杂陈。
分明是自己最亲近的母亲,却暗中联络裴农, 意图不轨。
他上前几步,任由太后打量自己。
似是不经意般说道:“近来狄人频频异动, 却没有信得过的边将,少不得苦恼, 也怪不得宫人。”
“你就是性子太软和了些, 倒给那些人说话。”太后笑。
“母亲以为, 谁可用?”赵简问罢, 双目凝神落在太后身上,像是手足无措的小儿般压低了嗓音, “儿不敢再放任狄人放肆下去了。”
太后深深看了赵简一眼。
她淡淡收回目光,“陛下的意思,是要向狄人开战?如今陛下可用的,只有裴农,岂不是要重用裴农?”
赵简蹙眉,似是无措地道:“……只能如此。”
话是如此,他却在不动声色瞧着太后。
若是重用太后私下联络的人,岂不是正中对方下怀?
“不妥。”太后直接说,她抬手摩挲赵简的额头上的疤痕,语调柔婉起来,“陛下还记得这块疤痕吗?当年秦王摄政,甚至敢对年幼的天子动刑,就是因为权势太盛。”
赵简肩头一颤。
他不由回忆起旧事来。
父皇死得早,他才在襁褓里便被扶上了龙椅。行摄政之权的,便是野心勃勃的皇叔秦王。
彼时孤儿寡母相依为命。
在秦王的控制下,勉强度日。
四岁时不懂事,不知道怎么触怒了秦王。当着朝臣与内侍的面,秦王径直抄起案上镇纸,砸在了他的头上。
顿时间头破血流,年幼的赵简又疼又怕,瑟缩着伏在地上哭。
殿内却没有人敢上前劝阻要上前踢踹他的秦王,只有太后尖叫着扑过来,紧紧将幼子护在怀中。
因为太后这句话,赵简的额头仿佛又火烧火燎地疼起来。
“母亲说的是。”赵简有些后悔自己对太后的试探,但话已至此,忍不住又说,“但若裴农是忠臣,未必不能托付。”
太后默然片刻,说:“陛下是知道我曾传信给裴农的事了?”
赵简一惊,“母后哪里的话?”
“陛下从前最是信赖我,如今怎么这样了?”太后面上露出哀戚神色,避开赵简的目光,轻声说,“陛下,你忘了,我的族人都被你流放到谁的地盘了吗?!”
赵简面色陡然间苍白起来。
两年前,谢敛借清君侧为借口,软禁太后、流放太后族人,还政于他……
太后的族人,都被流放到了裴农所管辖的河东。
“我……朕,朕并非怀疑母亲。”赵简有些慌了,只觉得愧对眼前的母亲,“只是裴农权势太盛,儿放心不过。”
“既然放心不过,那留着他做什么?”太后微微蹙眉,扶着赵简的肩背,压低了声音,“你忘了,秦王是怎么死的吗?”
赵简回过神来,“母亲提点得是。”
母子二人间的氛围不觉又融洽起来,一直到夜半时分,赵简才从太后宫中出来。
赵宝一直候在外头,连忙迎上来。
就见赵简面上凝神思索,嗓音清冷却果决,“去书房,朕要召裴农回京。”
当年秦王刚愎自用,孤身入宫。
年幼的天子以身为饵,太后联络左右,绞杀了秦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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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州。
窗外杨柳依依。
沈君诚听着这些人的议论,摇了摇头,对宋矜说道:“不必理会这些腐儒,无论是推行什么政策,都有人能找到漏洞从中获利,只要及时修改律法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