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可怕(第3/6页)

地牢安静到了极致,沈之恒那咕咚咕咚的吞咽声音显得无比清晰,几乎震动人心。而他不抬头,对面的人也不敢动。

长久的吮吸和痛饮过后,沈之恒忽然缓缓昂起了头。

以横山瑛为首,这边的众人一起倒吸了一口冷气。然而在他们做好了战斗准备之后,沈之恒保持着那个昂首跪坐的姿态,却又不动了。

一盏电灯悬挂在他正上方,昏黄灯光笼罩了他,短发血淋淋的凌乱,他上半张脸血迹斑斑,下半张脸则干脆是彻底的赤红。微微张了嘴喘息着,他一双眼睛半睁半闭,显出了清晰的双眼皮痕迹,和同样浸了血的、沉重的睫毛。

双手缓缓松开,尸首顺着他的大腿滚落到地。所有人都看出了他此刻的失神与眩晕,厉英良轻声开了口:“机关长,就是现在,抓住他。”

横山瑛举枪瞄准了沈之恒,同时带头迈步走向了他,可未等他们走到近前,沈之恒的眼珠忽然转动了。

他望向了横山瑛,又望向了厉英良,然后,他摇晃着站了起来。

他先前跪坐着,没人看出他的异样,如今他站起来了,众人才发现他腹部插着一把刺刀。那把刺刀几乎要扎透了他,他却仿佛是无知无觉。

厉英良先前所怀疑的,如今都被证实了。他在巨大的恐惧中哆嗦起来:“机关长,他是不死的……我没有撒谎,你看他真的是不死的……”

横山瑛开了枪。

子弹打穿了沈之恒的胸膛,让他向后猛的一晃。晃过之后站稳了,他看着横山瑛,如梦方醒似的,睁开了眼睛。

厉英良打了个冷战,依旧是出于直觉,他猛的冲向横山瑛,抱着他就地一滚。鲜血飞溅到了他的脸上,是沈之恒在一瞬间冲了过来,抓住了横山瑛正后方的士兵。周围众人吓得发了狂,抡起枪托拼命的去砸沈之恒,而沈之恒手中的士兵歪着脖子,颈动脉已被咬开,鲜血直喷到了天花板上。

横山瑛扶墙爬了起来,爬起来之后又弯下腰去,疯了一般的找手枪。幸而就在这时,黑木梨花来到。

黑木梨花早就觉得横山瑛的行动有些贸然,所以自作主张的赶来支援。而她的方法也真是高明——以着捕捉猛兽的方法,她命人张开一面钢丝大网,将沈之恒以及沈之恒怀中的士兵,一起网了住。

沈之恒这一次眩晕了很久。

是非常美妙的眩晕,他无忧无虑的昏沉着,肺腑熨帖,肢体舒展。尚未冷却的鲜血包裹着他,他像是漂浮在了一个温暖的黑暗世界里。

从人到非人,在长达上百年的漫长转变之中,他第一次得到了饱足——彻底的饱足。

像早产的婴儿回归了母体,他蜷缩着身体侧卧了,心满意足的,飘飘欲仙的,进入沉睡状态。

厉英良,横山瑛,黑木梨花,以及所有活着的士兵,围着沈之恒站立,长久的不发一声。

这一回他们面对的抵抗者,既不是冥顽不化,也不是视死如归,以至于他们的凛凛凶气自动消散,甚至想要后退再后退,一直退到祖先神灵的光辉之后。钢丝网下的沈之恒竟然有着恬静的睡相,而他怀中抱着的士兵尸体也闭着眼睛,两人正在相亲相爱的浴血而眠。

最后,还是厉英良最先说了话:“机关长,趁着他还没醒,我们是不是应该尽早的……处置他?”

横山瑛告诉黑木梨花:“去叫军医。”

横山公馆机构严密,人员齐全,可以关起门来自成一统。

在军医到来之前,士兵们全副武装,冒着极大的危险,打开了钢丝网。他们从沈之恒怀中轻轻拉扯出了同伴尸体,然后用精钢镣铐锁住了沈之恒的手脚。

沈之恒换了新牢房,新牢房是一座尚未启用的水牢,乍一看上去,是个四四方方的干池子,池底和四壁都用水泥抹平,上头盖了一层钢筋焊成的格栅,格栅坚固,四边几乎与水泥地面融合一体,只在一角开了个带锁的天窗。

水牢挺深,牢内的人纵是举了手向上跳,也决触碰不到格栅,而格栅的格子眼也不大,卫兵尽可以安全的在上面来回的走。

通过天窗上下出入,不是个容易事,士兵们先将一张小木床送了下去,再把沈之恒放到小木床上。小心翼翼的完成了这两样任务,士兵们顺梯子爬上地面,换了两名军医下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