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第3/4页)
听、听谁的话?
小皇帝茫然地抬头,待看见他眼中非人的空洞,这样的神情就如同那日所见那般。
寒意从小皇帝的背脊往上窜,立即忙不迭地点头:“朕,会乖乖听阿娘的话!”
尽管根本就不知道,这个阿娘是谁。
苏忱霁弯眼不言,似心情甚好地倾身教着小皇帝,这些奏折如何批阅。
……
春发几枝,柳县的二月桃树刚开出花苞,沈映鱼便到临盆之际。
一大早嫣儿就发现沈映鱼肚子痛得很不对劲,猜到许是要临盆了,便慌慌张张地跑去寻,早已经备好的接生婆回去。
接生婆一看果真是,幸好发现得及时,立即熟练地嘱咐嫣儿在一旁搭把手,开始替沈映鱼接生。
沈映鱼也是第一次经历生孩子,浑身因害怕而紧绷得厉害,在接生婆和嫣儿的安抚下才渐渐放松。
天方乍亮,腾腾雾霭缥缈,素月流天,旭日东升,洒下光晖。
随着嘹亮的婴孩哭唤声响起,众人终于松了一口气,母女皆平安。
沈映鱼脸上胡乱贴着湿漉漉的头发,虚弱地伸手想要碰碰孩子。
接生婆见状赶紧将孩子递过去,笑道:“恭喜夫人,生了位小千金,瞧着格外健康着哩。”
健康便好。
她无力地摸了摸,想要弯唇笑笑,但太过劳累,看一眼,说了孩子名字便偏头累昏睡了过去。
孩子名唤令月,脾性甚乖,几乎不会大哭大闹。
令月这般乖,有时候还莫名给她一种像极了苏忱霁幼时。
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无甚诧异。
日子如白驹过隙,不留痕。
沈映鱼生产后恢复很快。
她的眼睛看不见,最开始几乎无法带孩子,所以自生产后都是嫣儿在一旁照顾。
柳县安宁,远在晋中的相府,每日都未曾安宁过。
是夜。
绛河斑驳,室内黯淡无光,一鼎铜炉染着袅袅烟雾。
床上直直躺着身形颀长的人,突然将自己蜷缩起来,痛苦地发出沉闷的呜咽。
苏忱霁此刻好似浑身都难受,疼得他喘不过气。
他茫然地从梦中睁开眸,缓缓坐起来,晶莹的泪珠顺着眼角往下落,羸弱得似一碰就会破散。
苏忱霁抬手抚过脸庞,泪珠不断往下落,很快指尖就被洇湿,但心还搅着泛疼。
“…映…娘?”
夜静悄悄的,无人会回答他。
他又梦见了她。
沈映鱼被挂在天窗上、倒在地牢的干草上望着他说疼。
寂静的暗室被缓缓打开,沿路的鲛灯或明或暗地摇曳。
面色惨白如鬼魅的苏忱霁赤着精瘦的脚,在昏黄灯光下动作僵硬地朝里行。
通过暗道行至里面,他的脚步缓停至中央,下颌微抬,神色渴求又期盼地看着前方。
最中央立着神情怜悯又硕大的阿难神像。
苏忱霁缓缓跪在蒲垫上,神情虔诚地伸出了手,语气很轻地响起:“想见她。”
那是他寻不见沈映鱼的第一个月,在一座古刹,无意遇见过一位即将圆寂的法师。
如预知梦中一样,法师说若心有诚,歃血为祭,洗清杀戮便能见到想见的人。
他不信神佛,但此刻却又不敢不信,在寻不见人之际,全靠此法寄托。
他好想沈映鱼,好想看看她。
尖锐的刀刃划破手腕,血争先恐后地冒出来。
一滴,两滴,如梅花般绽放在白玉碗中。
手腕很疼,但他却奇迹般的在看见这小半碗血后,那疼意止住了,由身心浮起令他颤不止的欢愉。
“…”
他忍不住出声,因失血而变得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病态的潮红。
抬手按住伤口痛楚蔓延,压抑住了汹涌下来的思念。
沈映鱼看不得他受伤,之前杀陈传宗时手无意被划伤了,她心疼了很久。
现在她也会心疼,会不会抱抱他?
会的,她会抱他。
等她抱的时候,他便会乞求她的怜爱,而她为了不让他疼,会吻流血的伤口。
那他身上的血会流进她的身体中。
好像从其中寻到了莫名的快感,他按在伤口的指尖越发用力,原本止住的血,再次争先恐后地冒出来。
黏稠湿漉漉的血滴落在衣袍上,和原本的颜色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