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第4/5页)

“百里泓。”

与窗边的青衣人对视,谢允之喉头微动,黑目沉沉:“死罪?”

“他的心魔境里,处处尸山血海。”

施敬承坦诚道:“说明死在他手上的人,很多。”

心魔是意识的投射,做不了假。

由尸骨堆砌的“白玉京”,是百里泓明晃晃的罪证。

觑向神志恍惚的百里泓,施敬承道:“杀他之前,总要盘问清罪行,还所有死者一个公道。”

谢允之垂头不语,任由镇厄司的术师为他戴上镣铐。

犯人被押入镇厄司,按例要收回武器。

包括秦酒酒的剪刀与皮纸,莫含青的灵线,以及谢允之的刀。

红裙阵师看着聂斩,陷入沉默。

儒生的一张嘴最让人头大,得想办法把这东西堵上。

“沈姑娘。”

良久,谢允之忽然开口:“我听闻傩师可动用仙灵之力,沟通阴阳。”

他没叫“湘小姐”,而是唤了“沈姑娘”。

“逝者的‘念’,”谢允之艰涩问,“你可否凝集?”

施黛心底一动。

答案是可以,只不过成功的概率很低。

当初侦破傀儡师一案时,沈流霜就曾帮过小黑,让他见到多年前残留的记忆。

哪怕只是梦幻泡影,也足以给予宽慰。

沈流霜猜到他的用意:“你们想见崔大人?”

“我们全入了镇厄司大牢,不晓得何年何月才能被放出来。”

谢允之哑声:“最后……试这一回,可以吗?”

到最后,他的语气堪称乞求。

这个要求合情合理,沈流霜不是铁石心肠之辈,没怎么犹豫便应下:“你等着。”

她言出必行,转身去寻越州镇厄司的领头人。

施黛站在谢允之四人身旁,小声安慰:“叶晚行亲口承认了当年的罪行,百里泓又被查出与这么多命案有关——”

想起犬妖和镜女,她顿了顿,加重语气:“镇厄司判案从不迂腐,你们一定是从轻处理。”

莫含青面无血色,仍有闲心勾唇一笑:“谢你吉言。”

聂斩呜呜想说什么,奈何嘴里被塞了团布,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沈流霜没过多久回来:“他们同意了。条件是,在刀堂里尽快办完。”

她轻抚傩面具,把刀堂环视一圈:“提前说好,成功概率不大——崔大人的遗物是什么?”

谢允之道:“试试那把刀吧。”

那把曾日日夜夜被握在崔言明手中,后又来到他掌心的斩心刀。

若说有什么物事寄托着崔言明的执念,必然是它。

沈流霜:“好。”

刀堂正中人影繁杂,不利于施展术法。

与几个负责看守的镇厄司同僚来到廊间,沈流霜凝神静气,迈开禹步。

禹步状若星斗,每行一步,皆有灵气溢散,于足底晕出薄光。

口中吐念法诀,沈流霜半阖双眼:“闻颂妙真言。”

逝者的遗物上,或多或少附着生前的念想。

当这份“念”足够强烈,与傩术呼应,可以重现当时的情形。

崔言明的所思所念是什么?

最后一咒落下,禹步踏出七星北斗,点点白芒织连成线。

那把靠立于墙边的直刀,轻轻颤动一下。

右拳攥紧,谢允之屏息。

光影交融,凝作一道高瘦人影,白衣如雪,被月光打湿半边侧脸。

秦酒酒眼眶泛红,莫含青怔怔不语。

聂斩一动不动,一反常态地很安静。

记忆里,那是个月明星稀的夜,和今晚一样。

崔言明伏首案前,提笔批阅案宗,不慎牵动右臂上的伤口,眉心微蹙。

几个孩子坐在不远处看书,听闻动静,莫含青关切问:“是昨天的伤?”

崔言明以斩心刀的身份惩处大凶大恶之辈,有时遇上身手不错的练家子,难免受伤。

昨天夜里他回家,右臂裂开长长一道口子。

谢允之温声:“要重新擦药吗?”

受伤是常有的事,崔言明不在意:“没事,小伤。”

“崔叔行侠仗义这么辛苦。”

聂斩问:“为什么不让别人知道呢?”

斩心刀的身份,只有他们几个孩子知晓。

这明明是个巨大的殊荣,崔言明却让它成了严防死守的秘密。

崔言明摇头:“不方便。”

“崔叔会刀法,还知道四书五经,什么都懂。”

莫含青双手托腮,小声说:“好厉害,不像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