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第4/5页)

与曾经孤苦无依的幼童不同,江白砚如今已是镇厄司中数一数二的剑客。

他很强。

理所当然地,不会希望受到同情与怜悯。

设身处地想想,施黛小时候,也有伤心难过的时候。

被师长责骂,因为挫折而郁郁寡欢,或是生病受伤悄悄掉眼泪——

比起江白砚的过去,这些都是很小很小的事。

即便如此,倘若被旁人看见,施黛也会感到不好意思。

她不喜欢旁人投来同情的目光,更不愿被人施舍,江白砚一定也是。

如果由她将糖包递给小孩,再对他说些安慰的话……

大概会让江白砚难堪。

“不如这样吧。”

提着锦囊上的绳带,让它在指尖轻盈转了个圈,施黛说:“他方才,不是在求佛吗?”

江白砚一顿,循声望向她。

这姑娘在长袖口袋里捣鼓片刻,低头时看不见神色,唯有额角一绺发丝翘起,随风晃动。

施黛抬头,层叠如花瓣的袖口倏然绽开,随她伸手,露出一截莹白腕骨。

她手里,是张风符。

*

隆冬的庙宇苍然负雪,上下一白间,墙角菩提树是唯一的绿。

吃完热粥,腹中疼痛得到缓解,男孩挪了挪发麻发冷的双腿,准备起身离开。

他不知自己应当去往何处,可这样脏兮兮地留在庙里,玷污了洁净之地,让他心生愧疚。

右手扶上墙角,小腿用力。

刚要站起,不知怎么,头顶袭过一阵微风。

菩提树叶哗哗作响,日光下泻,光影斑驳,透过缝隙落在他眼角。

一团黑影随风而落,不偏不倚,竟恰好掉在他怀中。

男孩茫然地屏住呼吸。

是个绣工精美的锦囊。

左右顾盼,四下无人看向这边,他试着唤了声:“这是谁的锦囊?”

来来往往的香客步履不停,没有人回应。

他手足无措,又问了几次,始终得不到应答。

太奇怪了。

这个锦囊从天而降,没有由来。

他惊疑不定,犹豫着将它打开,等看清里面装盛的东西,蓦然愣住。

是……糖。

大大小小的糖丸静静躺在囊中,圆润乖巧,清香萦绕。

像做梦一样。

心口怦怦直跳,震得耳膜发懵。

他仓促抬头,想从周围的行人中找出一道投向自己的视线,却一无所获。

为什么……它会落在他怀中?

大殿之内,神佛依旧肃然沉默,不知从何处响起钟磬声,悠远温柔。

鬼使神差地,男孩从锦囊中掏出一颗糖丸,生涩放入口中。

是花香的味道。

好甜。

心口饱胀的情绪几乎溢满而出,他吃得认真,仔细咀嚼,等糖霜渐渐在舌尖融开。

可吃到一半,莫名其妙掉起眼泪。

这种滋味令人捉摸不透,分明很甜,泪水却不受控制地往下落。

不能被发觉鲛人的身份,在水滴凝成鲛泪之前,男孩把自己缩成小小一团,脸颊埋进臂弯中。

庙宇另一边,施黛把用完的风符收入怀中,遥望菩提树下的角落,鼻尖忽地一酸。

完蛋。

她居然也有点儿想掉泪。

“这层魇境,不消多时便能解开。”

江白砚道:“多谢施小姐。”

施黛没忍住又看他一眼。

从头到尾,江白砚像个看客。

见到幼年时的自己被折辱虐待时,他脸上挂着淡漠的笑,无动于衷。

见到幼年时的自己被欺瞒哄骗时,他心不在焉,几乎把对方的脖子掐断。

完全猜不透他心中的念头。

“此乃幻境,那孩子并非真正的我。”

江白砚与她对视,笑意清浅:“施小姐不必为他挂怀。”

因为一颗糖就狼狈落泪,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时候,也不需要这样的时候。

他不必依靠旁人的善意而活。

想到这里,江白砚自嘲笑笑。

其实他没资格说这种话,在他真实经历过的人生里,根本没人会为他送来一颗糖。

真切发生的过往中,他吃完粥便起身离去,漫无目的在城中游荡,似乎还感染了热病,后来被邪修掳走,再没尝过甜糖。

不知出于怎样的心思,江白砚半带嘲讽,轻扬嘴角:“幻境终究是假的。”

嗓音落下,听起来漫不经意,懒散又淡漠。施黛却敏锐捕捉到一丝别的情绪,轻而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