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自弃(第4/4页)

其实若当真到了这个地步,识趣些的男子自该向贵主求一封放夫书抑或和离信,就此别过,免得牵连家人才是。

可裴时行先是半真半假,至后来一口浓醋入喉,他愈说便愈起了委屈之心。

说到后头几乎自己都要入戏,恨不能同元承晚闹上几番。

却在话到酣头时也不敢提半句放夫书。

他真怕他这句话一出,长公主当即便助他得偿所愿。

元承晚听他声情并茂好半晌,甚至几欲泪下沾襟。

可其实还是不大相信。

尤其到后来,他甚至违背了裴时行这个人的天性意志,自嘴巴里莫名吐出的话。

俱是裴某人下辈子也无法拥有的慷慨心肠。

下药一事背后势必还有真凶暗藏,陇上之事如今既已发现破绽,便意味着破局之时指日可待。

所以,她更倾向于认为,这是皇兄同裴时行的合谋做戏。

意在将计就计,引蛇出洞。

对方既然在此时主动暴露了下药真相,甚至主动牵引出陇上之事,便是有所图谋。

那便待他一待,叫暗处的真凶先忍不住跳脚。

可裴时行这副模样太可怜了。

她发问:“皇兄当真这么说?”

裴时行默了一瞬,似乎又一次被旁人的疑虑刺痛。

只低首阖眸,语含讥嘲道:“呵,殿下若不愿信便不信罢。”

元承晚却神色莫测。

因他此刻的冒犯之语在心头忽起了一丝别样的趣味。

面前的男人浓睫覆眼,皙白面上神情恍惚,连唇畔一抹自嘲笑弧都带着破碎的意味。

不同以往的温文有度,他甚至对着她失了礼节,语气隐含诘责。

就好似君子皮不过他向前的伪装。

长公主敏锐地嗅到此刻他惑人皮囊之下,裴时行这个人本性里的桀骜与恶意。

不可掇的天边清月落入泥潭,看似脆弱难堪,可又不羁地释出锋锐。

要将向他靠近的人都刺出淋漓鲜血,而后血气沁入这块泥中玉髓。

元承晚被这一刻的裴时行迷住。

她鬼使神差般弯腰,探出手抚上他脸颊,指间摩挲同语气一样漫不经心。

轻笑道:“我信你。”

掌中的男子却遽然扬颈,痴望向此刻仙姿飘洒,却终究走下神坛,愿对凡夫予以片刻垂青的神女。

原来她喜欢的是这般男子。

裴时行眼中沉沉,难辨喜怒。

却还是当即决定利用这副好皮相,继续一步步诱引她陷落红尘。

长公主轻轻道:“你生的这般好,我怎么会不信你呢?”

裴时行垂眸淡笑。

骨节分明的大掌却捏住她抚在自己脸侧的皓腕。

那只掌遍布薄茧,因方才握过剑,掌中似乎仍残留着剑气。

此刻衬着这其间伶仃不盈一握的女子细腕,便更显庞然宽阔。

男人缓缓将自己温热有力的指腹顺着她的手,穿插入削白若葱根的指节间,而后重重覆上去。

令她更深地贴住他的面,再难以挣脱。

她总是如此。

即便她此刻紧紧贴住他,裴时行心下仍是止不住躁郁——

元承晚总是可以对着皮相好的,得她一时喜欢的任何人释出温柔来。

原来她不止垂青过他一个。

原来她如此多情,又如此薄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