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春秋(第3/3页)

虽然这个答案摆在了她眼前,太过显眼,以至于长孙蛮无法忽略——萧望舒从不做无益之事,那日却借由她生辰突然提出让文曦拜入宣室殿,左不过帝前近奉能更好试探出蛛丝马迹,引蛇出洞。

难怪她总觉得那日她娘有些奇怪。最后说的话也模棱两可:似乎是在提醒她,文家若真大逆不道,想把宝压在文曦头上一再利用她们的情分,恐难善了。

就是不知道她娘到底是怎么发现这档子事的……

“诶!”车夫突然一勒马,惯性使然,正在出神的长孙蛮差点一头磕车壁上。

幸好旁边搭了一只手。

“你扶稳点。”

“……谢谢。”

车夫似在怒斥突然闯过来的车马,没过一会儿,马车又行驶起来。

长孙蛮舒口气,撩起窗帘看了眼外边,估摸还有两三条道就到西街了。

本以为会一直这么沉默下去,不料一贯沉默的少年却起了话头。

“你今年的生辰是过了吗?”

“啊……是。是过了。”长孙蛮摸摸脸,“我虽然比文曦小,但我生辰每年都在她前边儿。”

“我记起来了,你是花朝节生的。”似乎想起来年幼时他还曾以此嘲笑过长孙蛮,虽然后来被摁在地上狠狠揍了一顿。萧定霓目光里露出些怀念,“不知先生近来可好?”

“他挺好的。”提到何照青,长孙蛮费神想了想,补充道:“除了喜欢晕两口小酒,喝多了老是嚷嚷腿疼。”

“那就好。”他垂了垂眼。

说话间,马车已停在了西街。

萧定霓躬腰欲出。只错身而过时,他指了指方才长孙蛮差点磕着的车壁,“让他们好好检查检查,以后小心些。”

长孙蛮这才看见那里有一根尖锐粗糙的木刺。

车厢内都挂有华丽绸面,而那面车壁正巧花纹繁复,木刺混在其中几近融为一体,不仔细看看实在难以发现这点隐蔽之处。

长孙蛮说不清自己什么心情。

她只来得及脱口而出一声:“泥猴!”

他侧过身,正午的阳光从厢门外争先恐后涌进来。

大概是没有想到这个名讳有朝一日还能被人大胆叫出来,萧定霓有些恍惚。他面目微松,仿佛回到了那个母亲未被害死仍然无忧无虑的幼年。

“怎么了?”他轻轻问。

长孙蛮咬唇,“你,你别怨我娘。她也是迫不得已。”

萧定霓微微一怔。

似是反应过来长孙蛮在说什么,他面色带上些许无奈,摇头,“怎么会?我感激都来不及,又怎么会怨恨?”

“……你对我说实话其实好过撒谎。”

长孙蛮垂眼,刚刚突然涌起来的同窗情谊淡了淡。

她想,或许是她太冲动了……

“没有。”

“嗯?”长孙蛮抬头。

萧定霓重复道:“没有撒谎。”

“可是……”长孙蛮不自觉吞掉后半句话。

她不想亲手挑破这位傀儡少帝身上背负的窘迫。

身处帝位,却无帝王之尊。

最终还是萧定霓平静开口:“是姑母给了我活命的机会。”

长孙蛮一怔。

他轻轻笑了一下,“公西氏日思夜想也要推老五做太子,我这个已故皇后之子,实在太碍眼了。”

薛皇后一死,继后公西氏膝下有所出,作为嫡子的萧定霓在那段时日如何艰难度日,长孙蛮不得而知。

她只看见这位传闻中沉默寡言的少年帝王提及伤疤却少有郁色。暖洋洋的光芒驱散黑暗,萧定霓回望而来的眉目万分郑重。

他看着她,语气坚定得不容置疑,仿佛这才是他力所能及之事。

“至少我还活着,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