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即物的世界线(第9/12页)
忧郁症的事我虽然也好奇,但除此之外还有我更难以接受的事,我决定姑且把忧郁症放到一边。
「假如他最终死于流感,那应该符合遗书里的最后一条:『并非因某个人物刻意所为而致死』吧?」
篠田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他只是有点尴尬搔着他浑圆的下巴。
「欸,你干嘛不说话?」
我打量着篠田的脸,看见他额头上浮现出豆大的汗珠。
篠田欲言又止,先是踌躇不决地闭上嘴,然后又再次下定决心般开了口。
「其实荣治过世前一个礼拜,我跟他见过面。那个时候我流感刚好没多久。你觉得呢?我能拿到六十亿日圆吗?」
篠田微笑的样子就像个恶作剧被发现的小孩子。他眼睛里柔和的光芒,一点也不像个朋友刚过世的人。
我认真打量着篠田,心想,人还真不可貌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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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不无可能。
「如果篠田先生故意把流感传染给荣治,那或许可以说是你杀了荣治。」
一般不会有人这么做。假如真的想杀人,理应还有更多能确实奏效的方法。
不过如果要针对已经发生的事件主张「是我杀的」,我想相对简单。只要犯人出面自白就行了。
「只不过……」篠田开了口。
「我又不想因为杀人罪被逮捕。怎么样?有什么办法可以不被警察发现又能拿到遗产吗?」
这一瞬间,我脑中闪过许多想法。
其实继承有些资格排除条件。假如因为杀害被继承人而被处刑,这种人是不能继承遗产的。
但这种规定的对象仅限于「被处刑者」。换句话说,假如没有立案为刑事案件受罚,即使实际杀了人也一样可以继承遗产。
要因为刑事案件受罚,比起民事案件得搜集更多的证据。首先必须要证明这个人确实是犯人。
所以即使是在民事案件中被认定为犯人的人,理论上在刑事案件中也可能被判无罪。可是现实上又如何呢?真的有人会锁定这种微妙的夹缝吗?
「嗯……首先可能得确认遗书里『找出犯人的方法』吧。」
我小心地选择用字,继续往下说。
「比方说,事先约好只在相关人员之间分享跟犯人有关的讯息,完全不提供警察任何资讯,可能有这些前提吧。否则通常犯人是不可能主动表明身分的。」
可是──我脑中浮现出大学时学过、令人怀念的一个句子。
民法第九十条,公序良俗。
现在的日本原则上私人与私人之间要有任何约定、签订任何合约都可以。这是公民社会的自由。
不过既然有原则,就会有例外。姑且不管恶质的合约,违反公序良俗的合约本来就无效。
典型的例子就是情人合约、杀人合约等等。
「喂,这份遗书可能没有效用。」
我压低了声音说。
「给杀人犯报酬违反了公序良俗,很有可能被视为无效。他的盘算大概是藉此吸引不知情的犯人,让犯人自白后再宣称这份遗书无效,所以无法给犯人遗产。」
篠田细小的眼睛瞬间睁大,低声地说:「怎么会……」
「追根究柢,荣治到底为什么要留下这种遗书?难道他期望被杀?」
我说出听到这份遗书内容时心里一直有的疑问。
「这……」
篠田也偏着头。
「但是荣治看起来真的有点奇怪。我虽然不知道忧郁症的影响有多少,或者还有其他原因,但是这几年荣治经常说些类似被害妄想的事。」
「被害妄想?」
「嗯,他说过好像有人在监视自己。我问他为什么这么想,他说早上起床后,会发现房间里东西的配置跟昨天晚上相比有微妙的变化等等,都是些琐碎的小事,我一直以为是荣治太多心了。我跟荣治毕竟从小学就认识,看到荣治不对劲我也很难受,这几年一直跟他保持着距离。」
荣治的确偶尔会说些奇怪的话,但是他这个人基本上个性很开朗,也不会对人怀恨。感觉他不太可能会有被害妄想之类的言行。
「不过他三十岁生日宴会时邀请我去参加,我久违地去见了荣治。我可以发誓,我真的没有故意要把流感传染给荣治的意思。而且当时已经退烧,两天观察期也刚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