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即物的世界线(第6/12页)

我打从心里佩服,虽然朴素,的确是个好孩子。

而这个女孩竟然挑了像雅俊这种人作为生涯伴侣,实在让我觉得很不可思议。

雅俊从以前就体弱又胆小,我做任何事都比他强多了。

我们上同一个补习班,我比他更引人注目,知道我有哥哥大家都很惊讶。

不过父亲却老是只夸奖雅俊。

不管是我跑田径进入全国高中综合体育大赛,或者在学生辩论大会得奖,父亲都从来没有说过什么。

回忆过去,我几乎没有被父母亲夸奖的印象。

非常偶尔地做我既不擅长也不喜欢的家事时,妈妈会说:「哎呀,丽子做得还不错嘛。」──顶多就这样吧。

至于父亲,几乎是把贬低我当成一种兴趣。

所以即使优佳不惜牺牲自己来救场,他还是继续取笑我。

「这家伙到了这个年纪连道菜也不会煮,根本嫁不出去。」

我知道不管对父亲说什么都没有用,但忍着不说就不是我了。

「爸跟哥不是一样不会下厨吗?幸好你们能结得了婚呢。」

听了我这句话,父亲那张跟我极相似、轮廓深刻的脸转了过来,大喝一声:

「你是这样对自己父亲讲话的吗!」

我一点也无所谓。满不在乎地回应:

「你是我爸没错啦,但我可不记得是被你养大的。你只是把钱带回家里而已吧。」

我和父亲瞪着彼此。

雅俊一脸不耐地打破了沉默。

「够了没?连这种日子也要一见面就吵吗!」

我察觉到变得怯懦僵硬的优佳传来的视线,觉得对她有点抱歉。

我知道父亲跟我个性非常像。我很清楚父亲情绪的波动。

我甚至觉得,在这场争执中始终安静杵着不动的母亲,像一种诡异的生物。而我心想,绝对不要活得跟母亲一样,不要过着只能在家里安静忍耐的人生。

我拒绝了母亲要我留下过夜的要求,速速离开爸妈家。

在爸妈家待太久对我的精神卫生会有不好的影响,我这个人可没那么不合逻辑,去特地挑对自己不好的事情做。

坐在回程电车加装暖气的座椅上,突然一阵疲倦和睡意袭来。

就在我差点打起盹来的时候,随意握在右手的行动电话震动了起来。

本来以为一定是信夫捎来的讯息。

我跟信夫从那天晚上以后就没有联络。我是当然不会主动跟他联络,而信夫竟然五天都没跟我联络,这让我很不高兴。

我有点期待他至少能跟我说一声:「都是我不好。」

但出乎我意外,这封简讯是森川荣治寄出的。

我每天晚上睡前都会把当天的琐碎小事忘得一乾二凈,而几天前的事几乎宛如隔世,所以看到「森川荣治」这个名字一时间还想不起是谁,后来想到是前男友,也还是一阵狐疑,不知道他为什么找我。

实际上看了简讯内容后才想起来,原来是我先跟对方联络的,看了画面上显示的文字后我更是惊讶,还反覆看了两三次。

睡意顿时烟消云散。

简讯上是这样写的:

「剑持丽子小姐,谢谢您的联络。敝姓原口,我负责照顾森川荣治的起居生活。荣治已经于一月三十日凌晨长眠,前几天刚平静举行过丧礼。」

这简讯上面说荣治已经死了。

一月三十日,刚好一周前。

就是我跟信夫共进晚餐的前一天。

荣治年纪大我两岁,应该还没满三十。

为什么呢?

这是我第一个念头。年轻人的死因中最多的就是自杀,其次是癌症等疾病,第三是交通意外等意料之外的事故。

这样看来,荣治有很高的机率并非善终。他到底为什么会死?虽然知道这样不应该,我还是忍不住好奇。

我一点悲伤或害怕的心情都没有。跟自己同辈的人去世这件事有点脱离现实,怎么也无法相信。

再说,我在当律师之前的研习过程中,看过相当多因为过劳死、自杀或者职场意外等死于非命的人。对死的感觉可能已经变得很迟钝了吧。

我想了想,传了一封简讯给大学研究课前辈,跟荣治交情还不错的篠田。

篠田跟荣治一样是从附小直升到大学,听说他们家跟森川家是世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