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第2/3页)
“难道您老还指望着将他拉拢过来?”干儿子问。
王化吉负着手,慢悠悠说道:“杜家这对父子,是一把好用的刀,只要刀刃能朝向该朝的人,刀柄握在谁手里并不重要,他们若是能自相残杀,那最好不过。”
负荆请罪受了大半天的辱,杜思逐一言不发回到家中,沉着脸沐浴更衣,然后入宫请见太后。
照微近来难得有闲情逸致练字,正在摹钟繇的帖子,长袖挽到肘间,露出半截细白的小臂,从容地悬在纸上游走。隔着案旁香炉中的袅袅烟雾,她的容颜显出几分朦胧,然而那远黛眉、红樱唇,依然是见之忘俗的好颜色。
杜思逐跪在堂下默默望着她。
“起来吧。”直待写完笔下的这一行字,照微才叫他起身,只是目光仍停在字帖上,并未抬眼瞧他。
她开口问道:“荆湖路缺的那一百万两军饷,你有什么想法?”
“自然是钱在谁手里,便向谁讨债,我不信丞相能在府里躲一辈子,那一百万两一定在他手中。”杜思逐话音一顿,又说道:“只要太后娘娘不包庇他,我一定能想办法把钱要回来。”
“你说本宫在包庇谁?”照微不以为然地轻笑一声,“本宫在朝堂上挨御史们的骂,你也听见了,难道是为丞相挨的吗?”
提起这件事,杜思逐不由得有些愧疚,语气也渐渐低了,“臣并没有质疑娘娘的意思,娘娘因为臣受了许多委屈,这是微臣欠娘娘的恩情。”
照微道:“本宫救你,并非是理所应当,是想着有朝一日大周与北金开战时,你能做个顶天立地的将军。你既然欠了本宫的人情,本宫有件事要吩咐你,你做是不做?”
杜思逐问:“娘娘说的是去各州清查人丁税吗?”
“你犯下这样的大错,本宫不可能不处置你,借此机会叫你出京,是为了安抚人心,也是为了保护你,你要明白。”
她说这话时,语气中毫无不舍,杜思逐按下心中的怅然,垂目苦笑了一下,说:“臣明白,臣如今别无选择。”
“清查人丁税的过程中,各地豪强权贵的隐丁需要补缴税银,这些钱你送去荆湖路做军饷,回头记个账本给本宫——你应该听出来了,这件事可捞的油水、可钻研的空子很多,三司里的人为此险些抢破头,但本宫不信任他们,本宫信任你。”
说这句话时,她明亮黝黑的瞳仁终于看向他,仿佛含着期冀的情感。
“信任”这两个字,在杜思逐渐渐沉冷的心里激起层层涟漪。自从他在容姨面前将她的秘密道出,他就没敢指望过她仍能倚信他,所以此时乍然听见这个词,不由得心中五味杂陈,一时感念颇深。
他退后一步,重又跪在照微面前,叩首沉声道:“请娘娘放心,臣必不辜负您的信任,会协助蔡郎中做好这件事。”
照微点点头,轻击桌上小磬,锦春捧着锦盘走进来,盘上托着一个酒壶,两个酒杯。
照微赏赐杏果酒为杜思逐饯行,且先饮为敬,见他痛快饮下,含笑道:“等你办好了此事回来,本宫再设宴为你接风洗尘,庆祝功成。”
杜思逐再拜:“谢娘娘。”
饮罢酒后,杜思逐便要告退,照微说道:“你这一走,短则数月,长则一两年,皇上待你素来亲厚,等会去东配殿里向他辞行吧。”
杜思逐应下,跟随锦春出了西宫,往东配殿去请见李遂。
照微搁下笔,将摹好的字帖放到一旁,转身去拨弄炉中的香片,直到一只覆着鸦色手衣的手从身后探过来,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
照微身后有一座屏风,屏风后设有可供休憩的茶榻,刚才杜思逐在殿中回话时,祁令瞻正躲在后面听着。
他牵着照微的手,重又将笔拾起来,蘸了墨,轻轻在她摹好的字帖上圈点。
照微偏头问他:“怎么样,我刚才那番话,有没有起到恩威并施的效果?”
祁令瞻专注地给她矫正笔锋,闻言嘴角轻牵,说道:“将功赎罪是恩,赐酒饯行是恩,敢问太后娘娘,您施的威在哪里?”
“叫他给你负荆请罪,这还不算施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