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第2/3页)
闻言,照微皮笑肉不笑道:“原来还嫌自己的热闹不够人看。”
说罢就转身走了,留祁令瞻在身后行礼恭送。
是夜,坤明宫中灯火通明。
照微与容氏待在一处,看她给为永平侯立衣冠冢用的襕衫上刺绣,绣的是道家经文《南华经》。
她倚在容氏身边静静看了许久,问道:“《南华经》有那么多字,丧礼就在过几日,娘能绣完吗?”
容汀兰轻轻摇头,“我只是想找些事情,让自己心中安静一些。”
照微抬手环抱住她,“你现在是不是很难过?”
容汀兰不置可否,说道:“他铸下大错,险些害得郁青永远不能与我们重聚,你和郁青怨他、恨他都是应该,不必因为顾及我而违心宽宥,否则我心中更难以自处。斯人已逝,如今是恨也好,难过也好,不过只剩下心中一种感觉,又有什么所谓呢?”
照微说:“我不太能明白。”
容汀兰垂目一笑,“你还小。”
照微说:“我已经十九岁了。”
“与年龄无关,有些事你未经历过。”
照微想了想,问她:“娘说的是……男女之间的感情?”
容汀兰手中的银针一顿,望着照微年轻美丽的面容,心中默默叹了口气。
无论是基于前尘往事,还是基于照微如今的身份,这都不是一个适合挑起的话题。容汀兰叹息着摸了摸她的头,柔声说:“时辰不早了,去安寝吧。”
照微摇头说:“你不能和兄长一样,仍当我是孩子,什么都不与我说。我不想猜你们的心事,猜又猜不透,猜透了,你们更不高兴。”
容氏转移话题道:“听说你在福宁宫见过子望了?”
照微自觉事无不可对人言,回忆着下午发生的事,一字一句告诉容汀兰。
她说:“我瞧得出来,侯爷去世后,他愈发不拿我当妹妹。从前我未出嫁时,他虽时常与我生气,但总是心里有什么就说什么,如今倒好,见了我,不阴不阳喊几声太后娘娘,有什么高兴不高兴,也都藏在心里,生怕我知晓。”
容汀兰沉吟许久,说道:“你许久不肯见他,今日因为三十鞭便原谅了薛序邻,想必他也当你是在疏远他,心中不好受。”
照微冷哼道:“我不信他会为这种事纠结,他巴不得……巴不得我不去找他的麻烦。”
“你们兄妹啊,从前在府中,吵闹也不伤感情,”容汀兰叹息说,“如今牵涉的多了,为家为国,互相总要留几分体面才是。”
何以保有彼此最后的体面?无非是从此他视她为太后,她称他作副相。他不干涉她重用谁、厚待谁,她也不过问他的心事,究竟要站在谁的立场上。
史书上多得是拔刀相向的外戚。
曹丕要夺刘协的皇位时,他的妹妹曹皇后掷玉玺怒斥他,手足阋墙之事屡见不鲜。如今在大事上,她与祁令瞻尚能同声相应,已属难得。
照微只能这样宽慰自己。
只是她心中仍有一点怅然,望着菱花窗外浓沉无尽的夜色,想起曾经的一些场景。
窈宁姐姐去世那天,他从临华宫里护她离开时,劝她珍重,对她说:如今我只剩你一个妹妹。
长宁帝去世后的除夕夜,他带着母亲煮的汤圆入宫,与她在坤明宫内一起分食,没有嫌弃被她咬了一口的芝麻汤圆。
这些寻常人家的兄妹情分,当时只道是寻常,此后怕难再有了。
七月二十七日,永平侯丧礼,京中官员前往侯府祭拜,府邸人家皆在路旁设幡路祭。
照微与武炎帝李遂驾幸永平侯府,在灵堂前举了三炷香,又被侍从簇拥着离开。她登上龙舆时,似有所感,回头望了一眼,于攘攘人群中,一眼看见了立在拒霜花旁的祁令瞻。
因这突然的回望,祁令瞻岑寂的脸上竟现出了生动的神色,先是错愕,继而又缓缓露出一点温和的笑意。
他当然没有笑的心思,那笑意是勉强做出来给她看的,许是一种示好,照微见了,心中反生出说不清道不明的难过。
锦春低声问道:“是否要奴婢将参知大人请过来,听娘娘教谕?”
照微说不必,登舆后坐定,垂目整理宽袖上皱如水纹的衣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