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第2/4页)

但她自始至终就没怪过她妈,黎伟光不介意,她就更没资格介意,她妈是母亲,是妻子,是秦文秀,就不可能再是别的,所以有人嘴碎一句,她就憋不住脾气。

风大得俩人眼睛睁不开,他额前撩得空空荡荡,她不断地拂开脸上发丝,都在眼缝里看对方,心头被吹起几丝热流。

“没什么意思的感觉。”他说完,恶声恶气警告她:“别学。”

就连坐地上,他都能坐出一股子大爷气质,曲起一只,伸长瘫一只,反手后撑在地上,松弛感满分。黎也看笑了,并拢曲着的膝盖横架着小臂,她只手撑脸,俩人都侧着看对方,声儿放松地聊天。

“这是你十八岁生日?”

他嗯声,“也没什么意思。”

他还说,这不是什么好日子。

黎也静止了一下。

高悬的路灯至顶上斜下,两道影子拉长,在不经意的动乱间,合并,挨贴,分开。

他气质是越丧越好看,五官利落,骨骼感鲜明,眼尾高,下三白,嘴角也下撇,很典型的臭脸,伤感起来还很抽象——说自己小时候没过过一次多么圆满的生日,后来再过的每一次,都像在弥补过去的自己,实际意义不大,但他坚持是那么认为。

“因为你把自己困在了过去。”

换他静止了,黎也看他的眼神放柔,却不是同情,也不是怜悯,仅仅像一个平等的倾听者,“人是朝前看的,日子是往前走的,何必呢。”

他眼里牵动些情绪来。

黎也说:“你都活到现在了,还有什么难过的是过不去的。”

情绪又憋回去了,靳邵面对她是半筹莫展,或者返回来说来,他就不能期待她什么,“……谢谢你这么会安慰人。你一直都这样,不会被打?”

黎也单手托脸朝天,被灯光晃得眯起眼来,她突然破天荒地思绪重重,说:“我也侠肝义胆过,那矫情兮兮讲大道理的时候也不会被夸。”

“你还上哪儿跟谁讲过大道理?”

“上网。”她瞥他,“跟众生讲过大道理。”

他笑不可仰,“那你现在不行啊,灌毒鸡汤了都,就差把能活活不能活就算贴人脸上。”

俩人笑到一块儿去。

“我看见了。”他停住笑,却还有些笑意的尾调,说:“你那祝福再晚点,今儿就过了。”

“你仪式感那么重?过了还不能算了?”黎也嗤说。

他皱眉蹙眼,半点笑也没了,“显得你特没诚意,没礼物,祝福也隔夜放馊的。”

情绪转变是突然的,他一下笑着,一下又幽怨,他很轻易就被调动着,却显得她怎样都是错,他怎样都无辜。

可他绝不是个会在意礼物不礼物,祝福不祝福的人,消息栏里满屏的未读他点都不会点进去,半天寂若死灰的消息页他点进去一遍又一遍。这个黎也不会知道,好像他自己也没发觉。

“那我要过生日,你能拿什么诚意?”黎也笑说,“卡点给我发个生快?”

他反问:“什么时候?”

“我年初就过了十八,你的诚意给明年吧。”她说完,当即就想到,“那这样我是不是就比你大了,你就是——”

“你敢叫那俩字试试?”

他越急她越来劲,特别加重字音:“弟弟。”

给他憋得缄口无言,气完了又笑,“……你妈的真比谁都不要命。”

黎也就觉得他净会跟纸老虎似的唬人,越这样越让人肆无忌惮,想挑战他的底线,心情不知不觉就好了不少,又好像从见到他开始,就没有差过了。

“我休过学。”他忽然坦白说,是想问她:“你搞什么飞机?还能比我大?”

“复读。”她一点不避讳,“快中考那会儿,跟人打架,我全责,转过学。”

他一愣,却也不奇怪她会跟人打架,还乐了:“你一路刚过来的?”

黎也耸了耸肩,坦然地说:“什么以和为贵,什么退一步海阔天空,”她看向他,声音翛然,“到最后你就会发现,还不如上拳脚效用来得快。”

他更乐,叹她心硬,脾性更硬。

梅雨季,空气泛着浓郁的湿,白日出过太阳,这时候还有些初夏的躁,让人有些怀念那样一片满是星光的天空,此时看了又看,黑夜只是更低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