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第2/3页)

林奢译想要否认。

但诊疗室里的四面白墙,似乎都在细密的回响着李梁睿的声音。李医生向他咨询有关于祝沁澜的事,联系不上祝沁澜的父母,她儿子便成了唯一能知晓她过去的入口。

李梁睿问:“在你心目中,祝沁澜是个怎么样的人?”

林奢译无法回答。

“她是个合格的母亲吗?”

怎么样才算是合格。

林奢译需要一个参照的标准。

李梁睿推了下眼镜,笃定地笑:“标准因人而异。但你既然需要一个参照标准,便证明‘她’是不合你心意的‘母亲’吧。”他开始在病历本上写些什么,无端地让林奢译心生出些许烦躁。

“能描述一下你理想中的母亲吗?”

林奢译说不出来。

李梁睿举了个例子:“如果母亲温柔地对你笑,并且拥抱你,你会觉得开心吗?”

祝沁澜从来没有温柔地对他笑过。

她是个很矛盾的人,她需要一个孩子来将自己与丈夫绑定在一起,却又无比嫉妒身为孩子的他,与丈夫有着比她更深一层的血缘关系。她曾经拿小刀在他身上划了很多道,他疼得哭,拼命地挣扎哀求。祝沁澜任由他的血流了一地,只顾絮絮叨叨地说:好羡慕,好嫉妒你啊。

直到他不再哭了,麻木地躺在地板上。

在他闭上眼睛,以为自己会死掉时。

祝沁澜却又抱起了他,她拥着他,代替他,拼命地哭喊起来:“对不起,都是妈妈的错。”她拨打了求救电话,哀求着谁能救一救被丈夫家暴了的她,被丈夫伤害了的无辜孩子。

林奢译说:“我不开心。”

李梁睿像是早有所料,问:“那有什么感觉?”

“没有感觉。”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林奢译很少再对自己家的事产生感情波动了。任由邻居的非议,无论祝沁澜做出什么事情来,都不稀奇。父母间歇斯底里的争吵,祝沁澜的恶意谎言,林笃译的愤怒与暴力相向。当祝沁澜精神崩溃捅死了丈夫时,他尚能一脸平静地打开门,拜托邻居奶奶帮忙报警。

所有的事,都无关紧要。

唯一重要的,只有施妤。

他把自己所有的感情,都倾注在施妤身上了。

就像——他妈妈对他爸爸那样。

他羡慕着能和施妤有接触的人,嫉妒着能和施妤有接触的人,绝对理智地、疯狂地在谋划,利用极限的恶意、暴力和伤害来斩断施妤和所有人的联系,让她的世界里再无别的选择,只剩下他。

“这样是不对的,是吧?”

林奢译没有说话。

“一个人不能过度依赖其他人,首先要确立自己的完整人格,再来谈由人格衍生而出的感情。所以我认为你对施妤的感情并不能称之为爱,只是出于——”李梁睿用食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精神病变的偏执。”

享誉国际的心理医生显然很擅长这种事。

藏在银框眼镜后面的眼眸,注视着他的病人。

林奢译也在注视着他。

两人对视一眼,林奢译微微笑起来。

他的笑意含蓄而坦诚,徐徐地温柔,一如他每天,每时每刻微笑的模样,是小朋友们最喜欢的小林老师。即便是李梁睿也不得不承认,他找不出任何破绽。

但就是这样,完美即是伪装。

李梁睿想了想,刻意改为了带有情绪色彩的说辞:“你现在的行为,并不是你内心真正想要做的。如果你一味隐忍,‘崩溃’只是早晚的事。”他将林奢译对自己、和对施妤的看法揉碎在了言语中。

——果然林奢译出声反驳了他。

“不会的。”

林奢译敛住了笑容,轻声说:“我知道错了,我会改的。”

——比起他自己的“崩溃”,他更在意“崩溃”对施妤造成的伤害。

这也是他和祝沁澜存在不同的地方。

李梁睿低头继续在病历本上写着什么。

从林奢译的角度,只能看到笔尖流畅地写出了一行又一行。房间里静谧无声,笔尖也无声无息,但很快林奢译发现李梁睿的病历本并不是只有祝沁澜一个人。当他翻页的时候,所展露出来的红色页签上,分明标注了他的名字。

为什么要写他的名字?

是受了阎警官所托,来观察他的情况吗?

害怕他会和祝沁澜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