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过来,替我更衣。(第4/5页)
满院寂然,唯有树影相伴。
不多时,似乎有凄厉之声破空而出,那声音尖锐凄冷,哭声、咆哮声、哀嚎声混在一处,宋令枝不由颤栗,惊恐睁大眼望向窗外。
庭院幽森,只能望见树影参差。
房中一众奴仆婆子垂手侍立,人人战战兢兢,双股战战。
少顷,一声尖叫穿过夜幕,而后满室安静。
宋令枝心跳骤停。
秋雁和白芷显然也唬了一跳,面面相觑。怕失礼,又忙忙低下头,佯装镇定。
屋外脚步声传来,湘妃竹帘掀起,岳栩拱手,进屋禀报:“殿下,那刁奴的舌头已经割下……”
一阵恶心涌上心口,宋令枝如坠冰泉,手脚冰冷。
揽着她细腰的手指缓缓往上,最后停留在宋令枝脖颈。
许是常年拿弓射箭,沈砚指腹略带薄茧。指尖温热,轻轻捏起宋令枝脖颈。
“……枝枝,恶心吗?”
他声音极轻,眉眼低垂,笑意不达眼底。
旁人见了,只当沈砚对宋令枝关怀备至,只有宋令枝听出那声笑的意味深长。
……宋令枝,恶心吗?
……我恶心吗?
那夜的阴影遍及周身,宋令枝身子哆嗦:“没、没有。”
她甚至连那两个字都不敢道出,只一味摇头否认,“没有没有。”
纤细单薄的脖颈落在沈砚手中,宋令枝忽的想起那只被锁在牢笼之中的黄鹂。同病相怜,当时沈砚能面不改色折断那只黄鹂,如今也能这般对自己。
烛影高照,沈砚一双眸子讳莫如深。
……
苍苔露冷,月上柳梢。
窗外悄然,廊檐下一众奴仆手持戳灯,垂手侍立。
卸妆松髻,宋令枝一身藕荷色寝衣,惴惴不安坐在铜镜前。
铜镜清亮空明,映出宋令枝噤若寒蝉的一张脸。
巴掌大的一张脸未施粉黛,白璧无瑕。
海棠滴翠珠子碧玉簪攥在手中,闭上眼睛,宋令枝立刻想起今夜青杏的惨状。
她好似亲眼在行刑现场,目睹青杏活生生被割下舌头。黄昏还舌灿莲花的人,此时却彻彻底底成了一个哑巴。
后脊涌起一阵森寒,惊恐和慌乱似乌云笼在宋令枝心尖,久久不曾散去。
案几上的鎏金珐琅兽耳三足香炉点着安息香,暗香浮动,宋令枝却不得片刻的安宁。
身后槅扇木门推开,伴着门口一声毕恭毕敬的“殿下”,沈砚身影转过缂丝屏风。
二人视线在铜镜中撞上。
一触即离,宋令枝别过视线,目光只盯着手中的玉簪。
慌乱之余,连起身行礼也抛在脑后。
房中只有他们二人,沈砚颀长影子落在地上,广袖轻抬,而后是一声轻轻的:“——过来。”
语气冷峻,不容置喙。
沈砚淡扫宋令枝一眼,“替我更衣。”
手中的金簪攥紧,似要掐入掌心。
宋令枝福身,杏眸低低垂着,她实话实说:“我不会。”
前世她确实学过,只是那么多年过去,她从未为沈砚更衣过,自然不记得该如何做。
房中寂静,落在脸上的目光从未挪动过半分。
沈砚只是盯着她,便足以让宋令枝溃败成军。
她硬着头皮,屈膝向前。
嵌着宝石玛瑙的玉带近在咫尺,只是时日久远,加之心中惧意深深,宋令枝双手打着寒颤,半天也不曾将玉带解开。
后背薄汗泅湿,宋令枝半跪在地,即便不抬头,也知沈砚正在盯着自己。
宋令枝自行败下阵:“我,解不开。”她垂首敛眸,“殿下还是唤其他宫人来罢,莫为我耽误了正事。”
锦裙曳地,交叠裙角洒着薄薄一层烛光。
光影落在宋令枝白净纤细脖颈上。
宋令枝肩膀瑟缩,乌发轻垂,颤若雨中蝶翼,颤颤发抖。
良久,头顶方落下低低的一声轻哂。
指骨匀称的手指抬起宋令枝下颌,沈砚垂眼,漆黑眼眸如墨如夜。
乌靴踩上宋令枝衣角,他轻声一笑,眼角唇角,无一不是嘲弄讥讽。
“……以前不是求着进来伺候我吗?”
宋令枝脸色瞬间煞白,瞳孔遽紧。
前世刚成亲那会,宋令枝一腔懵懂撞入王府。她以为水滴石穿,想着沈砚既然和自己成亲,多少对自己也有心意。
雨天雪天,酷暑寒冬,宋令枝都会守在沈砚院门口,等着沈砚归家,只可惜她一次也不被允许踏入主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