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玉宁碎(第5/6页)

穆离渊呼吸急促,话音颤抖:“拿给他......”

九霄魂断被捧在云桦身前。

云桦低头,目光扫过这把黑红交错的魔剑——冰冷的雨打湿了魔纹密布的剑身,剑刃的纹路里隐约透出淡淡的冰蓝色光泽。

天机剑果然在穆离渊手里。

那日仙门武宴上,云桦在自己的那把剑上感到了半缕陌生却强大的剑魂——半缕,只有半缕,便能让玄魄试剑石亮如白昼!如火灼烧!

其实早在穆离渊说出那句“师伯,你要拿好这把剑”之前,他就猜到了真相。

十几年来,他哪里有半分对不起江月白?

师尊早早将大业托付给师弟,他从没半句怨言。师尊将黎鲛师妹也托付给江月白,他仍旧不敢说半个不字。

不仅仅是女人,还有那把风雪夜归、整个沧澜十八峰、整个仙门、整个三界、通天的机缘仙途!

全都是江月白的。

可他都忍下来了。

小的时候,师尊说他不适合练剑,要他做吹笛的音修。他只好默默吹着那支破柳笛,看着远处的师弟用剑如风。

以前师尊嫌他字写得不够端正,总说“去看看你月白师弟的字”。可世人皆道“字如其人”,他那时就在想,师尊这话是不是有什么隐意。

长大之后,他恭恭敬敬喊自己师弟一句“掌门”,从未有半分僭越。他尽心尽力辅佐江月白,替他打理十八峰大大小小一切琐事!

可没人夸他一句。世人眼里永远只有“风雪夜归”、“北辰星动”!

他处处替江月白着想,却什么都没得到。

除了铺天盖地的质疑。

他照江月白传音行事,按兵不动,却被苏漾质疑想要提前霸占风雪夜归、做下一个北辰仙君。

他斟酌再三,模仿江月白的笔迹给玄书阁回信,却被秦嫣讽刺挖苦“自作聪明,玩这个把戏?”

他担心苏漾安危,拦他去魔界,却被苏漾说不顾兄弟死活......

是啊。说得都没错啊。

他冷血、他自私、他没有一处能比得上江月白!

江月白既然不想让他坐这个位置,为何要故意让别人以为他们兄弟情深?

留给他一把假的天机剑。

让全天下人来看他云舒棠的笑话!

天机门秘试的问题那般古怪,他当时就觉得不对。

“忠也非忠也?”

这哪里是天机玄门会给出的问题?分明是江月白对他的试探和怀疑!

他在天机门前回头望了江月白一眼。

江月白也回了他一眼意味深长。

他拿到了“天机剑”,却每夜不能安寐。

他无时无刻不在怀疑那日的天机门是假的、他手里的这把天机剑也是假的!

但他还是选择再信一次江月白。

仙门武宴预演,他把手中剑插向玄魄试剑石,

灯芯未亮,巨石无光。

玄魄石纹丝不动,反倒是他的剑裂开了细纹。

他在那一瞬间心坠冰窟。

江月白这是要送他走上绝路。

风雪夜归的剑柄上刻着“梧生”,他怀疑江月白是不是想要给那个野心勃勃的大弟子铺好前路,给纪砚一个光明正大夺位回归沧澜门、接管十八峰的理由!

沧澜白玉令不知所踪,他怀疑是不是江月白瞒着他交给了哪个真正的继位者,好在将来某一天将他彻底击溃。

这位置他坐上了,却坐得战战兢兢。

他想不通,江月白怎么舍得这样折磨他的心,让他满怀希望再落空。

......

夜深无人之时,他跪在空荡冷寂的陈仙殿里,在被风吹颤的白烛下,陪着江月白的尸体,一晚又一晚。

他慢慢抚过江月白的脸、脖颈的红痕、身上交错的伤、不该直视地方的屈辱痕迹......一遍又一遍。

“为什么啊......”云桦含着恨意喃喃自语,“什么人你都怜悯,为什么就单单看不到我呢。”

他抚摸着那些红紫的伤痕印记,报复般,却又自我折磨般一遍遍地想:这样清冷高傲的江月白,到底是被用怎样的姿势按着羞辱。

他心疼江月白。

他可是师兄啊,他怎么会不心疼自己的师弟呢。

陈仙殿的白幔飘荡,深夜风声好似哀嚎。

云桦眼角挂着泪,将玉碎的毒一寸寸涂抹上江月白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