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风满楼(第2/5页)

那个人是谁?

......

花香里残留着那个人的味道,穆离渊深深吸气,闻着手里被揉碎的紫藤花,手指握得越来越用力,紧紧抵着口鼻,似乎在极力压抑什么。

忍了半晌,穆离渊放弃般松开手,叹出了一口断续的喘息。

像极低的哽咽。

他支撑不住了似的,向后仰靠在椅背,喉结滚动,碾碎成泥泞的花汁顺着手指流,流血一般。

纪砚离开之前,对他说了一句话:

“你还是不够恨他。”

一天一夜,黑袍里的积雪化成了水,又在极寒里结成了冰。

穆离渊还在想这句话。

纪砚有备而来,败兴而去。

六千修士回归沧澜山,断了纪砚攻山之念。江月白行踪故泄,引他赴仙灵宴暴露野心。

他算准江月白已经无力反抗,到头来发现不过骗局一场。

埋线千里,勾出的却是自己。记录纪砚狼子野心的留影壁在沧澜门手里,拿住了他最大的罪行。

刀俎不是刀俎,鱼肉不是鱼肉。

到底是谁在帮江月白演出一场好戏。

纪砚认为是穆离渊。

穆离渊只觉得荒唐,却一句也没有反驳。

夜深了,殿外的雨雪还没停,风声呼啸仿佛哀嚎——江月白浅浅一道护体真气,竟能让冷雨化雪,下到如今。

江月白根本没有重伤。

一切都是假的。

扛不住九霄魂断一剑是假的、答应来魔界做俘虏是假的、自封灵脉也是假的......从来没有愧疚与屈服,有的只是尔虞我诈。

他从前是被江月白利用的一枚棋子。

如今仍然是。

他发过誓不会再相信江月白的话,却还是一次又一次心甘情愿上当——

遵从约定放了沧澜门的俘虏、顺着江月白的意思在殿前广场布置了留影壁......

近乎自虐般地看着江月白亲手毁去他残存的念想。

江月白率沧澜门修士离开的时候连回头看他一眼都没有,白衫四周飘着冷冽雪雾,格外拒人千里。

他从泥泞的污水里捡回了被丢弃的紫藤花手镯,脑海里回荡着纪砚的那句话。

他已经够恨了。

是仇人太厉害,逼得他不知道该怎么去恨。

他从小就活在江月白|精心编织的谎言里,把江月白当恩人当神明,知晓真相的那一刻他的世界轰然倒塌,全然崩溃后的第一个念头不是复仇,而是哭着逼问江月白一个解释。

但江月白的回答让他更加崩溃:

“我说一句解释,你就不报仇了么。”

难道仇人一句解释,就能把他的父母同族复活?就能把他的魔族血脉抹去?就能把过往十多年的所有欺骗一笔勾销了吗?

那时年少的他跪在烈火焚烧的紫藤树下撕心裂肺地大哭,却不知道该把痛苦宣泄给谁,只能任凭自己被痛苦撕裂。

密室里回荡着艰难呼吸的回音,穆离渊第一次知道原来心痛的时候连呼吸都像刀割。

他想要报仇雪恨,到头来却被仇人折磨得遍体鳞伤。

也许师兄说得没错......

他只是,不够恨他。

* * *

天机渊秘境内包罗万象,广袤无穷。

地上尘世有多辽远,地下深渊便也有多浩阔。

天机渊秘境每次开启都无固定入口,此次裂缝位于人界伏墟山脉,已有不少听闻消息的门派到了山下。

但他们没有直接进入裂缝,而是原地等候二十六家和沧澜门。

天机秘境内秘宝成千上万,进入秘境之后机关重重,有无所得各凭本事。

小门派人手不足,只想跟在大门派后面,沿着开好的路走,轻轻松松拿点秘籍宝器。

第二日暮色微降,二十六家的人陆续来齐。

各家掌门都带了不少年轻修士和弟子——新秀们需要一个大显身手的地方,外门们需要一个历练实战的机会。

这样千载难逢的试炼,谁都不愿错过。

夕阳颜色渐淡,各家的队列都点起了火把。

掌门与长老们不便久立,都在自家弟子簇拥中坐下,有人打扇、有人端茶倒水。

二十六家自上次沧澜山武宴后有近一年未曾会面,此刻各家掌门都在互相寒暄,顺便向彼此打探沧澜门的消息:

“不知这次沧澜门的队伍会是谁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