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第4/6页)

裴萧元抬手,仔细地替他正了正头冠,随即笑着道谢:“幸好你当时路过。否则我家那个蠢奴,只顾替我出头,却不知自己多少斤两,今日怕就要吃大亏了。”

承平终日厮混于酒楼宴场,自然也听到了些讥他尚公主的笑谈,更知他和自己不同,是极注重清正名誉的世家子,如今却被人这般在背后说道,本有些担心,此刻见他如此模样,打量一番,点头:“流言怕是有心之人散播的。不过,你不在意就好,倒害我空担心一场。本来嘛,做人就该随心所欲,如何痛快如何来。这也顾忌,那也放不开,活着还有甚乐趣可言?”

裴萧元立在堤上,微笑不应这话,只将双目投向那两只渐渐又聚拢回来的水鸟。

“对了!”承平忽然想起,目光在他身上来回扫了几遍。

“怎的我听说你在婚前遇袭受了伤?刺客是要取你性命?是真是假?”

裴萧元颔首。

承平一怔,继而面露怒色,压低声道:“难道真如传言,是太子——”他一下顿住,见裴萧元无甚反应,慢慢也闭了口,再立片刻,道:“罢了,今日就这样吧,我无事,多谢你来接我。苍山回来后,咱们便没再聚了。我前些日赌博,从范阳王儿子的手里,赢来一坛顶好的鹿儿酒,称强身健体,效果奇绝。我自己一人舍不得喝,就存在陈家酒楼里,想等你一起品。只也知你新婚,身上还带伤,最近怕是没机会了,留着日后吧。你出来太久,怕也不便,赶紧回吧,我也走了!”

他转身待去,忽然听到裴萧元叫住自己,便停了步。

裴萧元斟酌着言辞,将前日长公主托她叫自己转达的事讲了一下。尽管他言语已极是委婉,但话还没说完,便见承平遽然变了脸色,冷笑着截断话。

“本就是她自己女儿纠缠我的,我对这种什么都不懂的贵女,也无兴趣,并未理睬,怎全成了我的不是?当我不知道吗?那泼妇,一向就瞧不起我。怎的我们狼庭之人就天生低人一等了?她不说还好,她既这么说,我倒非要把她女儿弄到手不可了,看看滋味到底和别女子有何不同!否则怎就金贵得这么厉害?”

“阿狻儿!卢文君不是你平日弄的那些女子可比的!你休要耍性子!”裴萧元警告。

承平圆睁一双烁着邪气的双目,瞪他,见他正色看着自己,分毫也是不让,对峙片刻之后,眼里慢慢收了邪光,忽然,点了点头。

“罢了!不好叫你为难。卑贱就卑贱吧!我也不是没经历过。反正我们这些人,虽从小便学说和你们一样的话,穿着和你们一样的衣裳,但在你们这些天生高人一等的圣朝人的眼里,胡儿就是胡儿,就该对你们俯首帖耳!更是永远也不会变成和你们一样的人!”

“阿狻儿——”裴萧元微微动容,朝他走了一步过去,却见承平又转为了平常笑嘻嘻的模样,冲自己眨了眨眼:“就这样吧,我晓得了。我走了,你也去陪你的公主吧!”

他打了声唿哨,唤来自己坐骑,飞身而上,攥住马缰,坐稳后,正待走,忽然仿佛又记起什么,转头。

“君严兄,外面人都说,那位兰泰对公主还是念念不忘。你固然是要盯紧些的,换成是我,我也不会放心。但若是等你能从公主身边脱开了,也记得来寻我。我的酒还存着!”

裴萧元一怔。

在带着几分促狭的放声大笑里,承平纵马而去。

裴萧元独自立在河边出神良久,抬起头,望一眼天色。

这一番折腾下来,日头已开始西斜。她那边的事,估计应也差不多了。

今日是没时间再去袁值那里了,还是先回神枢宫接她,别的,只能过后再安排了。

裴萧元疾步一口气登上羽云楼,她不在。

事已毕,人皆散去。正清场的一名宫人告诉他,公主也出宫了。

主画人定下,便是周鹤。

姚旭之画靡丽,精细有余,而气势不足。另外一位方山尽的画作,显然故意收着,并未完全施展出他的功力。两位大家,一个画风不合,另个不愿执笔,周鹤这个籍籍无名的画师的画作如横空出世,叫众人眼前一亮。尽管因他资历,也惹出一番顾虑,但有兰泰师徒率先发声,其余人也就闭口不言。最后公主拍板,终于定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