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第4/7页)
雅间位置正好,于说书先生近,听得真切,楼下大堂也尽收眼底。
温夏坐在戚延下座,案上有梅花糕,蜜饯,茶水与温酒。自夜中穿行,手微微有些凉,她捧着杯热茶听楼下讲书。
“于是天子望着眼前花容月貌的女子,一曲舞罢,便纳入后宫,成为阮妃。诗人作‘一朝阮氏女,一跃入龙门,一步一娇媚,一举一俏艳’。”
温夏目光微凝,细心听着,倒似虞遥信中提过一个阮妃,只是不知堂下是否是在说当朝之事。
说书先生说到这儿,底下有人举手发言。
陈澜选的这处茶馆是闲人雅士赏脸之地,比寻常老百姓去的茶馆更讲究些。举手的青衣青年书生气质,道:“哪个诗人作的诗?前后不押韵,词也缺雅境。”
“当然是天子门生。”说书先生一副“你莫再打扰我”的表情,继续高亢扬声:“常州第一美人,不负盛名。”
果然是了。
正是说的戚延。
温夏敛眉饮下杯中清茶,唇边倒是漾起听戏的浅浅笑意。
可当事人戚延却早已龙颜大怒。
他薄唇紧绷,剑眉下一双长眸扫向陈澜,也冷睨底下的说书人,如果眼眸可以杀人,那说书人已当场毙命。
这常州他是在两三个月前去了一次。
当地郡守在宴上说常州第一美人如何美貌,又如何富有才情,有闭月羞花、国色天香之称。常州郡守命那女子献了舞,自称是义女。戚延没多看,只淡瞥了眼,觉得仪态是不俗。他未曾拒绝,吉祥将人收下。回宫后太后似很不喜他此行,也不喜那女子,戚延便有意封为妃,堵回了太后要他接温夏回宫的话。
大盛是不限制百姓谈论皇家之事的,只要不添油加醋,颠倒黑白。
戚延捏了捏手上扳指,目光暗凝向温夏。
她低眉浅抿着茶,应该只以为这是杜撰的他朝。
“阮妃一入皇宫,深受帝王宠幸,天子十分宠爱阮妃……”
“可京都皆传,当今皇后仙姿玉色,仪态万方,是真正的国色天香。”那青衣青年又纳闷地打断:“你用国色天香形容一个妃子,不对。”
“又不是在下形容的,是当今世人。”又被打断,说书先生颇有几分郁闷,“而且皇后娘娘并非京都盛传的那样国色天香,那都是唬人的。”
“此话怎讲?”底下皆问。
“不过尔尔。”说书先生摇头晃脑,抚着胡须道来这句。
底下恍然,都是有学问的人,关注时政,都明白这话出自当今天子口中。
戚延已起身:“不看了!”
温夏一直都是凝心听戏的安静,放下茶杯起身道:“皇上想离去?”
她始终是温柔,恭顺之态,好似就算这台下说的是她,也都甘愿轻轻抿起唇角,一笑置之。
戚延握了握袖中大掌,紧攥又松开,想开口解释台下这桩事,温夏已抬眼温声问他。
“台下念的天子是皇上吗?后宫有了新的妃嫔,臣妾回宫后,会尽中宫责任,妥善为您照拂众位姐妹。”
戚延紧抿薄唇,她的话挑不出任何错处来,但不知为何,这话听入耳中并不悦耳。
楼下大堂涌入官兵,是方才陈澜去唤来的,官兵一声“妄议天家”,两个兵衙一左一右擒走了说书先生,余下官兵在楼下清场封楼。
温夏抬起眼:“皇上这是何意?”
戚延眼眸冰冷:“妖言惑众。”
“说书人说的不是皇上,还是何处拂逆了皇上?”
戚延只道:“下去吧,此处没有意思。”
“臣妾并没有看到说书人何处妖言惑众了。”温夏扶身垂首:“请皇上勿要降罪于人,只是民间茶余饭后的故事,皇上是特意带臣妾夜游青州城的,若因此而让说书人丧命,臣妾惶惶难安。”
“他难道不是妖言惑众?他拿你跟妃子比,他说你不过尔尔!”
“可这句话不是他说的,是皇上说的。”
戚延一时怔在原地。
温夏白皙的脸上没有伤怀,仍旧一如既往的婉然。她抬起杏眼,目中也一片宁静,一双眼似温柔春江水,没有一丝在意。
“臣妾习惯了,已不在意世人说臣妾,臣妾也没有怪皇上说臣妾。求您放了说书人,勿因此小事让臣妾在青州留下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