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第3/4页)
她以为他不会因为皮相看上她,他不是那么厌恶她么。
他若一直这么厌恶她,那她还觉得他是个爱憎分明的皇帝。可如今,她忽然更看不上他了。
经此一夜,温夏终是在天亮时病倒了。
不管是执笔写了一夜的经文,还是昨夜里发生的种种。她心惊胆战,身上又带着伤,太医来诊脉,是风寒发热所致。
可说要抄下一万字的经文,还差了好多。温夏想撑起来再写,终被白蔻哭着求住了手。
白蔻让宫女小心照看主子,抱着主子抄写了一整夜的经文,去了拙政园。
戚延今日是要去应江湖之约,与那剑客的师兄比武的。
他后半夜根本不曾睡好。早起时,侍奉穿戴的宫人捧来玄衫锦衣,绣金丝线的大氅,一双鹿皮靴履,玉腰带上镶嵌的多宝也格外悦目。
他没由来地,直觉今日比武必会赢。
正欲与梁鹤鸣出门赴约,陈澜道皇后的大宫女求见。
戚延微敛眉,坐回殿中召人进来。
梁鹤鸣也在殿中:“臣猜是你的皇后派宫女给你送早膳,听说你昨夜还诏了人进殿量衣裳。”
“温家的事迁罪她这么多年,也该到头了。”梁鹤鸣一本正经,说着他观念里的看法:“帝后和睦,于国也是大好事。这趟回宫还是将皇后带上吧,放在这青州偏远之地,难保那些黑衣刺客不会再来第二回。你舍得这么如花似玉的小皇后被人抢了去?”
戚延虽不曾回答,可眉宇间已然松动,他昨夜便早有打算了。
白蔻已躬身行进殿中,怀中抱着一卷卷竹简。
不是早膳。
戚延微眯眼,面对这些竹简,总有下意识的厌,便也恣肆地躺进龙椅中。
才被他召见一次而已,她就敢拿奏章来,像那群老臣一样逼他看了?
“奴婢拜见皇上。这是皇后娘娘为您抄写的祈福经文,请您审阅。”白蔻恭敬地呈着其中一卷,其余的二十卷全在一旁。
“长夜寒凉,娘娘也只够抄下这六千字,足有二十一卷,余下的四千字会在娘娘身子好些后尽快为您呈上,还请皇上恕罪。”
戚延早已变了脸色:“你再说一遍。”
他几乎是箭步来到临凤居。
殿门外的宫人见着他,惶恐地跪下请安。
他大步入殿,低喝:“寝宫何处,领路!”
可温夏不在寝宫,又去了书房。
余下不过四千字而已,她越欠着,越害怕如今的戚延。
戚延来到书房,案牍上亮着灯,只因温夏的眼睛患过雪盲症,太医为免复发,总要她白日里也不能做太伤眼睛的事。
她侧脸苍白,纤薄的身姿羸弱得摇摇欲倒,仍松松握着笔书写。
“谁要你抄的!”戚延踱步到案前。
见着他,她脸色似更加白了几分,垂下颤颤的眼睫扶身朝他行礼。
戚延冷冷问:“谁要你抄的,陈澜?”
温夏微顿,病中的嗓音越发低低软软:“是皇上您。”
“建始五年,臣妾在宫中冲撞了您,您要臣妾写的经文。”她的声音没有怨怼,没有情绪,好像永远这么软软糯糯地:“臣妾的墨汁染了一行字,当时御前内侍传来话,臣妾于是知道了六千字不够祈福。您勿动怒了,臣妾再有三个时辰就可以抄完余下的了。”
戚延收紧瞳仁,竟才想起来这桩事。
他也许是罚过她抄那些什么破书,可他不记得她晕了墨,吉祥再罚她补上。
他甚至都没有见过这些经文,没有见过这么好看娟秀的字。
他沉喝:“朕龙体好得很,不需要这些破经文。”
温夏微顿:“它们不破的。”
她的嗓音很轻,却透着坚不可摧和一点不愿言说的情绪。戚延没有见过这样的她,甚至他如今与她并不相熟,除了夫妻这面上的名分。
他记忆里从前的她不是这样,是天真烂漫,是嘻嘻哈哈,还细心熨帖。每回他被父皇母后罚了,都只有她陪着他跪,只有她从小衣衫里掏出藏过来的鸡爪鸡腿,悄悄塞给他。
站在他面前的是他认识过的温夏,可却也不是了。
她花容苍白,半挽的乌发柔顺垂于双肩,安安静静地低眉,似随时等候暴怒的他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