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chapter 14(第3/4页)

于佩敏问燕羽怎么回事。燕羽说走路没看见,撞到人了。

燕回南说:“谁走路没个碰碰撞撞,他这就推人?他妈的比老子还没素质。”

燕羽:“……”

待他俩去蒸桑拿,燕羽不想多待,下楼离开。

……

凉溪桥站到了。

黎里走下公交,一阵冷风吹来。站台外一大片秋芦苇随风摇荡。河对面,白杨树林发出唰唰声响,像半空中落下的某种乐章。

她在水汇匆匆换了衣服出来,出门登上一辆公交。繁华新城的高楼夜景从窗外流过,与她日常活动的老城是两个世界。她麻木地远观,半个小时后,坐到终点,换了辆公交,见路线上有凉溪桥站,便又坐半小时,到了这儿。

已是夜里十点多。

这地儿荒凉,路灯间距都格外长。树木残留着夏天的最后一点儿繁茂,在灯光下阴森森的。

凉溪桥位于旧城区自来水厂往西,通往凉溪桥船厂。

她父亲说,几十年前这里很繁荣。铁桥宽阔气派,桥下河水清清。不远处的铁路桥上,总有拉钢的火车鸣笛经过。南大门人进人出,北码头船来船往。

但她还很小的时候,船厂就倒闭了。这块地本就是江边沙洲,土质疏松,不适合建高楼,便一直废弃在这里。

秋季昼夜温差大,黎里只穿了件T恤和外套,有点冷。她朝桥下望一眼,河水浑浊,快见底了。

过了桥,路灯留在身后,只剩月光。

沿着林中旧道又走大概一百米,到了船厂大门。说是大门,只剩两堆破损的砖砌门柱,门早不知去哪儿了,围墙也只剩断壁。

小时候,她常跟爸爸妈妈还有黎辉来这儿玩。有时候,一家四口晚饭后沿着江堤散步过来;有时候是周末,爸爸钓鱼,妈妈捡石头,她跟黎辉在废厂房和废船里捉迷藏;还有的时候,只有黎辉跟她两个人。

兄妹俩也不干什么,把船厂走一圈,门岗,闸门,生产区,车间,驳船……边走边踢踢碎石聊聊天。

那时她话不少,尤其在哥哥面前。黎辉一点不烦她。她说什么他都听,她问什么他都答。

还有的时候,他们会爬到高高的龙门吊上去,眺望江水,什么也不讲。

在江州,只有凉溪桥船厂这儿能看到长江的拐弯,像一个弯弯的勾。

黎辉入狱后,黎里再没来过这儿。一晃四年多了。

空中只有半轮月,月色朦胧。曾经熟悉的各处建筑在夜色中影影幢幢。黎里不觉害怕,只是江风呼啸,更冷了,脸被风吹得冰凉。

她一直走到江边的龙门吊旁,想沿楼梯爬上去。但楼梯口拿铁丝封住了。

她抬头望一眼夜幕下巨大的高高的吊顶,风把头发吹到眼睛里,刺疼。

她抱着自己,靠着钢架坐到地上。不远处,一艘夜行的货船从江上驶过,船灯像浮在夜幕中的一颗星。

世界很静,只有风声。

突然,手机响了一下。

是吴晓转来的红包,黎里手指冷得发颤,点开,到账100元。

她盯着那个数字看了很久,看到屏幕暗下去。

她缩起双腿,埋下脑袋。

要是爸爸和哥哥还在身边,她也不至于……

压闷,窒息。

她希望能发泄点什么,但她发不出一丝声音,眼角都是干燥的。

她只是坐在地上,埋头紧紧抱着自己,缩成一个婴儿的姿势;像被丢在天地间的弃儿。

可忽然,风中传来一阵悠然的笛声。音乐刺破冷夜,温柔而轻盈,像一双温暖的手抚了抚她的头。

她缓缓睁开眼。

笛声丝丝缕缕,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空灵,是吹笛人自行改编的《渡月桥思君》。恰是她此刻心迹。

吹笛人似懂她心意,笛声格外悠扬缠绵,春风细雨般,似思念,诉怀,又似安慰,悲悯。那情绪太过饱满,竟将她心绪完全牵入进去。

曲子转入高.潮的一瞬,她突然看见昼思夜念的亲人朝她飞奔而来,紧拥她入怀。

刹那间,泪水夺眶而出。

她不可自抑,哭出了声音。

历经岁月侵蚀的废厂伫立月下,任江风吹着,笛声飘扬。

她渐渐不哭了,听那笛声似近收尾,曲调恣意,温柔中带了力量,像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