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第5/8页)

钟声悠扬仿佛要荡涤干净这世间的尘污,罪孽。

国公爷久久凝然不语。

听得身后那人无声无息,长公主勠力转身,一双深目如寒潭似的死死钉在他身上,忽的抬袖揪住了他胸前的衣襟,将他拉至眉眼前,带着咆哮,

“我最后一遍问你,你手中是否有晋宁遗诏,你是不是晋宁旧臣,欲携诏篡位?”

“只要你跟我说一句实话,我今日放过你,王赫,我只要一句实话而已…”

仅此而已。

长公主眼角绷紧,额尖的青筋乱跳,那沉寂许久的头风犯了,头昏目眩。

她或许从来不知道什么是柔情从来不曾为哪个人折腰,这一刻眼底的泪光被一片深红所覆盖。

那一撮烈火那眸间深深压抑的怒恨,跟刺一样漫入国公爷心口,四十年夫妻,今日是她第一次朝他开口,是她第一次撕破这桩婚姻的伪装,与他坦诚相对。

国公爷眼里弥漫着萧索凋零,甚至一下子不知该做什么反应。

“殿下不信我,我以死给殿下一个交代,给天下人一个交代,我王家没有什么末帝宝藏更无晋宁遗诏…”

长公主纤手一颤,眼底如覆着苍茫的烟雨,那一瞬心里跟空了似的,她松开了他衣襟,陌生地看着他,后退两步,撞在桌案后,沉默不语。

国公爷从容整了整衣冠,脸色宁和与长公主道,“我去后,还望殿下看顾好几个孩子,看在夫妻多年我待殿下始终如一的份上,放过二房。”

身后王家所有人扑跪大哭。

庭外天光昳丽,盛春将逝,初夏即来,似有花香伴随清风缓缓送入鼻尖,这辈子端委庙堂,出将入相,他王赫不负天下人,够了,袖中闪出一片银刃,映出那张曾经韶光飒飒的脸。

就在银刃即将划上国公爷脖颈时,一颗锐石从洞开的门庭外射了过来,正中国公爷的手腕,只听到他老人家吃痛一声,手中匕首落地,发出一声咣当响。

所有人不约而同将视线投过去。

只见一道修长身影匆匆从门庭外跃了进来,王书淮一袭白衫负手立在门槛处,面无表情看着长公主。

长公主眼底异芒闪烁,眯起眼迎视王书淮,

“书淮,你总算来了。”

王书淮冷笑一声,掀蔽膝而入,目光飞快往殿内扫了一眼,寻到妻子谢云初,见她带着两个孩儿安好如初朝他镇定地点头,王书淮放了心,这才将视线挪向国公爷,随后吩咐道,

“来人,扶祖父下去休息。”

三爷王书旷和四爷王书同愣了一下,相继上前搀着失神的国公爷坐去一旁。

王书淮缓缓抬步,站在方才国公爷的位置,面朝长公主而立,长袖往内殿一指,

“殿下不是想要遗诏么,淮给殿下一个交代。”

四目相接。

长公主目色幽深,

王书淮神情分外沉静。

长公主犹豫片刻,率先朝内殿步去。

朝云和锦衣卫指挥同知韩良紧随其后。

王书淮最后一个踏入内殿,

他跨过门槛,看着上方居高临下的长公主道,

“殿下可知今日之事是何人所谋,目的又何在?”

长公主神色恢复如常,冷哼一声,“信王这点雕虫小技本宫还不放在眼里,只要拿到那道晋宁遗诏,我想立谁为太子,谁便是太子。”

王书淮笑,挺拔的身影年轻富有朝气,跟一柄锋芒毕露的剑插在这浩瀚的天地间,那极轻的一声笑,更是将那眼底的轻狂冷厉与自信张扬到了极致,

“殿下终于说出实话了,”他语气冰冷又带着几分洞穿真相的了然,“殿下心里想要的终究是这至高无上的皇权,什么王家,什么婚姻,什么丈夫子嗣,又算得了什么?”

长公主唇角轻嗤,不屑睨着他,“书淮这是要教本宫做人?”

王书淮面色淡漠,“殿下可知我琅琊王家为何屹立数百年不倒吗?因为我王家顺应天下大势,顺应民心,殿下或许说,书淮言之无物,那书淮就告诉殿下,这消失的一日一夜,书淮做了什么?”

“我与殿下明言,只要殿下今日一意孤行,逼死我祖父,那明日整个朝廷整个天下都将知道晋宁遗诏的旧案,或许到那时,没有遗诏也有了遗诏,殿下信吗?”

长公主凤目眯紧。

王书淮语锋一转,“自然,殿下利用霍霍皇权强行压制,算不得什么,那整个江南呢?金陵国子监三千学子不日便聚集在南都正阳门外,声讨朝廷,金陵上千豪族,无数绿林乘势谋反,占山为王…整个江南赋税重地将摆脱朝廷的钳制,这个结果是殿下想看到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