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5/7页)

“这个神尾太郎好像是才从东京来的一个商人,他来见您,应该算是拜码头吧?”门房说。

邵登年叹了口气,说:“现今的大连,正如刚才夏先生所言,是日本人的天下,与其说日本人是来拜码头,还不如说他们是来抢地盘的。神尾太郎这个人我知道,来大连才不过一个月,就已经抢了不少商号的买卖,他今天拉着木户英一过来,就是想狐假虎威,这分明是准备明火执仗开抢啦!”邵登年回头对门房吩咐,“就说我身体有恙,不见!”

门房走后,邵登年起身,踱到窗前,朝外看去。夏家河也起身,看向窗外。只见大门外,一辆汽车前,站着穿着军装的木户英一和穿西装的中年男人,两人在说着什么。

“邵先生真可谓高节不可夺,炯心如凝丹,令人敬佩!”夏家河拱手说。

“倾巢之下,安有完卵,以我一己之力,不过是螳臂当车罢了。即使如此,我也甘愿以卵击石!不说他们,还是说夏先生的正事吧。”

夏家河把自己开诊所资金不足,好多仪器和药品都进不来的困难如实说了,邵登年还在犹豫着的时候,一旁的邵夫人催促着邵登年,这个忙应该帮。

夏家河从邵府出来,上了一辆黄包车离开,与另一辆跑来的黄包车擦肩而过。这辆黄包车上的人是邵府的管家。当看到夏家河时,大惊失色,问门房:“这个人见过邵先生了?”

“先生和夫人对他很客气。”门房说。

“先生和夫人认识他?”

“不认识。”

这个管家居然是花园口警察署的刘署长。

原来,因为上次花园口追查电台不力,青木正二在关东军司令部那里告了一状,上面追查下来,花园口的山口和小田为自保,把罪责都推到了刘署长身上,刘署长闻风后便从花园口逃了出来,迫于生计,投奔到了邵登年这里。邵先生念着老乡的这份情谊,留他在家里做了管家。刘管家见了夏家河,顿时有大祸临头之感,转身又上了黄包车,尾随夏家河而去。

夏家河下车的地方,是大连最早开的一家电影院,叫公谊电影院,在寺儿沟电车终点站附近。这家影院建于1929年,是日本人参照俄国人留下的图纸建造的。影院里放的电影,不少都跟国外同步。没有新片子的时候,放的也是一些国内外久演不衰的好电影。今天,影院大门一侧张挂的是《魂断蓝桥》的海报,上面的罗伯特·泰勒扶着费雯·丽的肩膀对视,两人含情脉脉,像是好得不行了。

夏家河买了一张电影票进去,黑白片子的《魂断蓝桥》刚刚开演。电影院里人不多,在服务生手电的引导下,夏家河在7排8号坐下。坐在前面的一个男人,在专心看着电影。少顷,服务生引着刘管家也进来了,刘管家找了个位置坐下,四下仔细寻找着夏家河。忽明忽暗的光亮,刘管家总算找到了目标,他摸向腰间,掏出的是一把手枪,犹豫了下,又揣起手枪,摸出了一把匕首。刘管家将匕首藏在袖子里,悄悄起身,移向过道。

夏家河轻轻咳嗽了两声,前排的男人抬起右手,摸了摸右耳。夏家河将手里一个纸条从椅子下传过去。原来,夏家河是来跟交通员接头的。

夏家河坐回去,刘管家走向夏家河坐的后面一排。昏暗的光亮,照在刘管家诡谲的脸上,夏家河毫无察觉,专注地看着电影,交通员起身,走了出去。电影里传来轰炸声,费雯·丽和罗伯特·泰勒在大桥上第一次邂逅,刘管家的目光盯在夏家河的脖颈处,身子探向前面,慢慢从袖子里抽出匕首,就在划向夏家河脖子的时候,旁边传来脚步声,服务生引着两个年轻人朝这一排走来。刘管家只得收回匕首。两个年轻人坐在刘管家一座之隔的旁边。夏家河下意识地朝后面看了一眼,刘管家忙低下头去。银幕上,罗伯特·泰勒在看舞台上的费雯·丽跳芭蕾舞《天鹅湖》,费雯·丽发现了座位上的罗伯特·泰勒,两人四目相对,费雯·丽惊喜万状。刘管家起身,找了个角落坐下,心绪不定地看着夏家河。大银幕上,罗伯特·泰勒专注地看着费雯·丽在舞台上表演。

电影散场后,天已经黑了,夏家河随着人流出来,上了电车,刘管家跟在也上了车。离青泥洼还有一站路的时候,夏家河下了车,刘管家也跟着下来了。前面是个岔道,夏家河拐弯的时候,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刘管家警觉地闪到一棵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