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7/9页)

“我找邵先生。”大花的声音很低,“我叫王大花,打花园口来的,想让邵先生帮着找个活干。”

“不好意思,邵先生不在。”他客气地说着,像是提前准备好的一样,从兜里摸出几个钱给王大花,“这个你拿着。邵先生有吩咐,只要是花园口来的,都要照应照应。”

王大花推辞不过,只好接下了,看门房急着关门,王大花紧着问:“那邵先生啥时候能回来?”

“这可不好说。”门房说着,进紧把大门关上了。

王大花有些失落,她要想开鱼锅饼子店,没有本钱肯定不行。除了找邵先生借钱,她也一时想不出什么好办法。王大花叹了口气。拐过街角,准备按原路回去,突然,一个身影堵在了面前,王大花一抬头,吓了一跳,眼前的人,居然是夏家河。

“你,你究竟是人是鬼?”王大花往后退着,惊恐地看着夏家河。

夏家河笑了一下:“大白天哪有鬼,我活得好好的。”

王大花回过味来:“你咋没死呢?”

“是我没让我死嘛,只是叫我到鬼门关转了一圈儿,阎王爷不要,又把我给撵回来了。大花,我不信你真会对我下狠手。”夏家河笑着说。

“你看我下不下得了狠手!”王大花突然扑上来,一把抓在夏家河脸上,“你个混蛋玩意!”

夏家河脸上现出一道血印,他一把抓住王大花的胳膊,说:“大花,我不是坏人,你别这样……”

“呸!你不是坏人能害了唐全礼?”

夏家河将王大花推到墙边,一把堵住王大花的嘴,低声道:“我要是害了唐全礼,还敢来见你吗?你也不动动脑子!”

王大花的脸憋得通红,极力挣扎着。有路人开始诧异地看着他俩。夏家河被看得有些紧张,就朝路人吼:“两口子打仗,有什么好看的!”

路人自觉没趣,慢慢走开了。

王大花费劲地要挣脱夏家河,夏家河压低声说:“大花,你老实点,只要你不闹了,我就松手。”

王大花点头,夏家河刚松手,王大花又喊起来:“谁跟你两口子,你还我男人!”

“你怎么这样,你进了宪兵队,还是我给你救出来的!”夏家河好言相劝。

“你放屁,是我三妹夫救的我!”

夏家河只得又捂上王大花的嘴,说:“你能不能不大声嚷嚷?咱找个地方说话好不好?”看王大花摇头,夏家河又说,“咱俩处了那么些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啊,是不是?”

王大花简直抓狂了,挣脱出一只手,又抓在夏家河的脸上。夏家河痛得惨叫一声松了手,王大花一下反过来把夏家河按在墙上,劈头盖脸地一通乱打。终于有人看不过眼了,一个男人从王大花身后一掌劈来,王大花一下子松了手,身子也软了下去,幸亏夏家河一把抱住。

“谁让你动手的?”夏家河冲韩山东低吼了一句。

“我不动手,你真就成大花脸了!”

王大花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个破屋子里,屋子里蛛网密结,破破烂烂,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到处都是灰尘。她想动,却发现手脚都被绑着。

也许是听见了屋里的响动,夏家河进来了,他看着王大花,并不说话。

王大花挣扎着坐起来,怒目而视着夏家河,心里禁不住生出一些慌乱。这个虾爬子,他到底想干什么?他一定还记恨着自己在花园口给他和那个什么贵妃的饭里下耗子药想毒死他俩的事,他把自己弄到这个没人住的房子里来,是打算下死手呀。当初自己真是瞎了眼,咋就看上了这个丧良心的男人?过去他是咋瞅都顺眼,现在看看,其实满身找不到一块带人亲的肉,但凡是一个好男人,看上去就该虎背熊腰浓眉大眼,差一些的,也起码是看着憨厚本份,老老实实,这叫个啥玩意儿,窄细的身板,顶着个驴脸,真没亏了他虾爬子的名号,白不咧呲的一张脸,跟台子上抹了白粉唱大戏的差不离,哪有过日子男人的一点模样?最叫王大花闹心的,是那双耷拉着的三角眼,跟耗子似的,一看就是揣着满肚子的坏心思。想到耗子,王大花心里格愣了一下,今天刚看见夏家河活着的时候,她心里也这么格愣了一下,只是当时没有空细想,光忙乎骂他去了。现在有工夫儿了,她心里的疑惑便排着队一个个跑出来。她想到的耗子,其实是耗子药,当时她答应给跑到家里去的夏家河和江桂芬做饭,便存了要毒死他们俩的心思,毒死夏家河,当然是为了给唐全礼报仇,那个贵妃,只能跟着沾瓜落了,这没有办法,谁让她没跟着个好人的,要怪就怪她自己不开眼。当时,王大花叫钢蛋去买盐是假,她还悄声告诉钢蛋去买杂货铺包耗子药回来。钢蛋也算机灵,买了药回来,偷偷给了娘。王大花知道这耗子药的毒性大,平时饼子店的老鼠多,都是靠着这份耗子药才镇得住,她知道这一小包下进锅里,夏家河和贵妃都得去地底下找唐全礼。但是,王大花也有不知道的事,钢蛋买了耗子药以后,回来的路上光顾着看光景,脚底下一绊,摔了一跤,一包耗子药撒了一大半,他怕挨王大花的骂,就跑到土地庙里弄了些香灰参进去充数,这就难怪夏家河和江桂芬吃饭的时候,总觉得王大花做的饭牙碜。江桂芬表示不满的时候,夏家河还不爱听,他当时的理解是这样的,王大花心里揣了满肚子的仇恨,能给他们做顿饭就算相当不错了,你还挑什么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