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4/8页)
刘署长笑笑,拿起一根烟,王大花连忙揣起条子,要给点火柴,刘署长拿过火柴,自己点上,抽了一口:“我说王大花,你看你一不愣二不傻,倒在我这里充愣装傻起来了,你是不是把我当傻子啦?”
王大花赔着笑:“刘署长,我哪敢呀,我这不是求你放人吗。”
刘署长冷笑:“实话和你说吧,唐全礼是共产党那叫证据确凿,铁板钉钉!”
“哪么会哪,铁板钉钉,钉子十有八九得钉歪了。”
“共产党的脑袋在日本人那里要多金贵有多金贵,那赏钱,可不是你手里的几张条子能比的。”刘署长拍拍椅子,“再说了,我这署长的椅子还没坐暖和,可不想为这点屁事挪了屁股。”
王大花说:“我一个做鱼锅饼子的妇道人家,也没见过天,啥也不懂,说话干事都是直来直去,刘署长你就直说吧,我得给多少?”
刘署长笑笑:“那要看你觉得自己家男人的脑袋值几斤几两了……”
王大花愕然。
要填满刘署长的胃口,王大花知道自己没这个实力,她找来王二花和田有望,两个人也只能跟着唉声叹气,王二花不知如何安抚大姐才好,只能双把一肚子的气撒到姐夫唐全礼身上:“个倒霉玩意儿,这么叫人不省心,干点啥不好去干共产党,就该叫他在牢里吃点苦,长点记性!”
“行啦!我家男人,还轮不上你来骂!”王大花拦断了妹妹对唐全礼的数落。
王二花和田有望一脸尴尬,不再说话。王大花沉吟半晌,终于开口:“把店兑出去吧。”
“啥?”王二花急了,“大姐,这店可是咱爹留下的,你要是卖了,街坊邻居咋看?背后不得戳你脊梁骨骂你败家呀。”
“不卖还有啥办法?你俩要是还知道这是咱爹留下的馆子,能买了去吗?”王大花将了王二花一军。
田有望接过话:“大姐说得对,救命要紧,再说了,馆子卖了手艺还不是在大姐身上?等姐夫出来了,靠着手艺照样能东山再起!”
“你说得倒是轻快,到哪里弄东山再起的本钱?这是王家祖宗留下的,你们田家自然不心疼。”王二花对田有望一脸的不满。
“不说了,你们忙去吧,我琢磨琢磨给饼子店找个下家。”这时候的王大花已经打定了主意,要把饭店出手,筹钱把丈夫唐全礼给捞出来。
花园口老街上人来人往,开店做买卖的吆喝声,茶楼里麻将的哗啦声,女人们开心的说笑声,孩子们欢快地闹腾奔跑,把老街的喧嚣和热闹搅和在一起,仿佛这里从没有发生过任何让人伤心的事情,表面上一片祥和,安宁,可是,只有老街自己知道,自从日本鬼子来到花园口,那街巷的深处早已没有了幸福的去处,那欢乐的背后都结满了累累伤疤。
王大花走在满目疮痍的老街上,心里装满了委屈和愤恨,为唐全礼,为夏家河,为自己,更为这个不公平的世道。
饼子店很快就找到了买家,麻烦的是在钱上多费了些口舌,王大花想多要点,人家想少给点,而且根本不肯让步。王大花心里明白,老街上的人谁都知道她现在急着用钱,所以买家并不急躁,把价还在那里,悠着等,并不急,做买卖也不是个着急的事,也不差个十天半月的,可王大花等不起,自己的男人还关在监狱里,多呆一天都是煎熬。
王大花终于把饭店卖了。
签完字拿到钱已是夜晚,王大花一脸疲惫地回到家里。远处传来依稀的狗吠声和蛐蛐鸣叫声,月光如洗,月夜无语,却阅尽了人间多少的悲伤啊!
王大花点起了油灯,豆大的火苗泛着青光,在微微的秋风里萧瑟抖动着。钢蛋仿佛一下子长大了许多,没有了往日的活泛撒欢,而是一言不发地陪着王大花。王大花看着像是突然间懂事了的钢蛋,心里发堵,眼里发热,娘俩不由得抱在了一起,眼泪都扑簌扑簌落下来,嘶嘶哎哎地哭了起来,一直就那么压抑地哭着,哭着,钢蛋也在哭哭啼啼中睡了过去。
放下钢蛋,王大花再次来到刘署长的办公室,隔着一张沉甸甸的黑色皮面办公桌,王大花把一沓纸币和银元推了过去,刘署长瞅了瞅,也没数,随手把东西划拉进了抽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