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两难(第3/7页)

迷迷糊糊快要睡着前,我把头埋在他胸前:“萧大哥,这么下去,我真的会替你生孩子吧?我不想给你生孩子。”

他把下巴轻轻放在我头顶,笑笑问:“是吗?”

我把脸静静贴在他胸前,没有回答,他胸前的肌肤有些凸凹不平,那是我刺中后的剑伤疤痕,绵绵延延有两寸多长。

有什么温热的东西从我眼里滑了出来,等我生育出了皇储,父亲会不会想要弑君立幼?萧焕绝不是一个甘为傀儡的君王,这点父亲已经发现了吧?

能不能不要再争了?这句话我说不出口,因为明白就算说出来,那两个人的脚步也不会就此停下,他们早已陷入深渊,无力自拔。

萧焕回朝的第二天,父亲来储秀宫见了我。

距离上次相见,父亲鬓边的白发似乎又多了些,面容是一贯的清癯。

进门坐下后,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房内一片寂静。

在一旁的小山看到不对,就带着屋内的宫女都出去了。

隔了一会儿,父亲先开了口,问:“从山海关回来后,这段你怎么样?”

“跟原来差不多。”我话说得硬邦邦的。

父亲转头看了我一眼,似乎是想说什么,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这就好。”接着顿了一下,“你现在常出入养心殿,留心下如果看到户科给事中申长流递了折子,就派个人通知我。”

户科给事中申长流,德佑六年殿试的一甲第三名,自中榜后一直被放在翰林院,今年秋天才被擢升为户科给事中,申长流在翰林院时就是出了名的清高孤狷,和朝内任何权贵都从不往来,据说是十分难缠的一个人物,他当年在翰林院就曾口出狂言,对现任内阁的诸多施政意见犹大。

萧焕亲政后,奏折批朱的权力就从内阁收回了司礼监,直接送到内阁过目的奏折大大减少,如果申长流递了折子弹劾首辅,更是会直送上御案。

父亲这么说,是怕申长流骤然发难,他措手不及吧?

我点了点头:“知道了。”

父亲又沉默了很长时间。

我转过头,:“这个位置有这么好留恋吗?”

父亲一直敲着扶手的手指停下:“什么?”

“我是说,这个位置有那么好留恋吗?”我淡淡地说,“不用这么小心翼翼,唯恐失权吧?”

父亲一巴掌拍在扶手上,接着顿了顿:“你知道什么?”

“我是什么都不知道,不过我不会养杀手来暗杀大臣,不会暗中结党营私。”我冷笑了下,“你知道哥哥为什么常年在外?因为在那个家,看到你,看到你那些亲信门生的嘴脸,很恶心……”

“闭嘴!”父亲猛地站起来,扶着桌子的手有些发抖。

我侧着脸,过了很久,预想中的巴掌并没有下来,父亲的声音有些疲惫:“腊月三十是你娘的忌日,如果那天你能得空出宫的话,就好了。”

听他提到我娘,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十几年来一直藏在心里没说过的话就冲了出来:“什么我娘的忌日?你也不知道我娘是什么时候死的,就把她离家出走的那天定为她的忌日了吧?”

父亲的声音发抖,颤抖的手放在我脸前:“你听谁说的?”

我咬着嘴唇低下头。

父亲最终还是慢慢把手放下,隔了很久,我才听到他轻叹了口气:“能出来的话最好,不能的话就罢了。”

说完这句,父亲转身,却顿了顿,把袖中的一包东西拿出来,放到桌上,一言不发地走了。

我等父亲走远,才站起来拿起那个牛皮纸包打开,还是芝麻糖。

那种我曾喜欢过的甜食,这次却是完整的一包,易碎的金黄糖果一根根安稳躺在纸包内,看得出拿来的人是多么小心地把它收在袖中的。

像父亲那样一个稳重庄严的人,把八抬的蓝呢大轿停在吵闹的街市,去买一包小孩子爱吃的糖,该是很奇怪的景象吧?

我拈出一根放在口中,甜甜的,还是记忆中的味道。

小山走进来,看见了我就说:“小姐,老爷……又是这么快走了?”

我把手里的纸包塞给她:“拿去和别的人分了吧。”

小山接过来点了点头:“对了小姐,太后那边派人来请你过去一趟。”

我父亲才刚走,太后就叫我过去?我抬头看了看窗外,惨白无色的隆冬天空,透着丝丝冷意,不是我喜欢的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