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过去(第7/8页)
所有的动作仿佛是同时发生,我只看到眼前闪过了一片雪白的剑光,那道黑色的影子如展翅雄鹰,已经飞扑而下。
长剑带着决然的剑风而去,他们离得太近,无论谁都来不及救。
寒光裂锦,剑已攻到萧焕胸前。
风过,指出,剑停。
长剑雪亮,映着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冼血的剑,在这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的一刹,已经被牢牢夹在萧焕指中。
极短的停顿中,我想起了什么,嘶声喊:“别……”
和出口的话一起,萧焕扬掌,击在冼血胸口,随着沉重的闷响,那道黑色的影子斜飞出去,重重落在地上。
“冼血!”我终于喊了出来,声音却嘶哑得不像自己。
再也没有人动,一片寂静中,冼血身下的鲜血,再次很缓慢地晕开,染红白玉的地板。
我冲出去,疯了一样推开挡在身前的御前侍卫,跪下来。
不敢去动他的身子,我俯下身,颤抖地抚开挡在冼血脸上的乱发。
他的脸上全是血,血迹遮住了他的额头,也遮住了那双总爱微微扬起的眉毛。
这是冼血,那个喜欢懒懒笑着的冼血,那个眉梢上凝满少年傲气的冼血,那个用一把无华剑倾倒了江湖的冼血,那个会在雪夜里微笑着为我撑起伞的冼血……
头一直低下去,似乎这样就能阻止从腹腔深处冲上来的那股酸辣。
腰被一只手臂抱住,身体猛地颤了一下,我回身出掌,与此同时,左手双指并出,脑中像被一只重锤击中,一片混沌,这一刻,我只有一个念头:杀了这个人。
手掌击在他胸口,掌下的劲力仿佛坠入无底深渊,手腕一紧,萧焕已经扣住了我的左手。
他的手臂依然揽在我的腰上,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没有任何表情。
能动的右手发狂了一样劈出第二掌,我的眼中除了杀气,再也没有其他。
“他没有死。”萧焕的声音依旧淡然。
我的手在半空中顿住,渐渐僵硬。
他不再看我,转头向一旁的御前侍卫:“把人带下去。”
很快有几个御前侍卫上前,小心抬起冼血,把他移走。
萧焕放开抱着我腰的手,站起来,再次吩咐:“护送皇后娘娘回去。”
说完这句话,他没再低头,转身离开。
腿上一点力气也没有,坐在地上,过了很久,我才慢慢抬起手,指间还残存着鲜红的血迹,手指下冼血肌肤冰冷的触感慢慢清晰起来,他的脸是那么冷,冷到我下意识地认为他已经死了,所以才会被暴怒迷糊了心智,想不到去确定,就一心一意要杀死那个罪魁祸首为他报仇。
夜风一阵阵吹过来,我打了冷颤:我刚才干了什么?我想要弑君?连一丝犹豫都没有的,我就把手掌挥向了那个大武最尊贵的男人。
“皇后娘娘,请回宫。”身旁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我抬起头,石岩按着剑柄站在一边,冷冷地提醒。
咬住还有些颤抖的嘴唇,我按着地板站起来,冲他笑笑:“有劳石统领。”
石岩不说话,低头侧身让开路,只是左手,还紧紧地按在腰间的剑柄上。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觉得他似乎是怕一松开手,自己就会控制不住拔剑出来斩了我。
这个人对萧焕的忠心,只怕是整个大武都没有人能质疑。
深吸一口气,逼自己更清醒一些,我错开他,走回后殿。
这不是我第一次躺在养心殿后殿那张过分宽大的龙床上做梦了,每一次的梦境都差不多,今晚尤其清晰。
梦里有桂花的清甜,有夹在摇橹声里的欢笑,有江南湿润而温暖的风。
梦里那个女孩子不知疲倦地叽叽喳喳,她握着那只总是有些冰凉的大手,他掌心的老茧痒痒地摩挲着她的皮肤,她笑着跳起来叫他:“萧大哥,萧大哥。”
那个年轻人温和地笑,他的眼睛又黑又亮,微弯的眼稍里满是笑意,声音清醇得好像三月的春风:“苍苍,别闹。”
从来没有把他当成是高高在上的九五至尊,从来没有在乎过各自的身份,唯一庆幸过的是,还好我注定要嫁的那个人是他。
为了他一个微笑,可以傻傻乐上半天。两个人走在路上,总要牢牢拉住他的手,仿佛一松手,他就要无声无息地跑掉。只要眼底里落入了那个淡青的身影,咬着筷子就可以笑个不停。每天早上,顶着鸡窝头就冲到他的房间,只有在额头被他一指弹中,听到那个挂着无奈笑意的薄唇中吐出一句:“还不去快梳洗……”这一天才算真正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