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第4/6页)
少年人长得飞快,一天一个样子,今日练枪时发觉鞋有些不合脚了。他提着长枪回营帐,想去包裹里找一双年前在京城新做的鞋子。
掀开门帘时,与里面正要出来的人打了个照面,二人互相吓了彼此一跳。
邓砚尘回过神,收了枪尖笑道:“孙叔,您鬼鬼祟祟地做什么呢?”
来人一愣,随即在邓砚尘肩膀上拍了一下道:“什么鬼鬼祟祟的,我还不是为了你小子的事过来的。”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本陈旧的册子递给邓砚尘。
邓砚尘在看到那本册子封皮上的几个字后,面上的笑容逐渐冷落下来。
他走进营帐内,用简易的木杯给孙叔倒了杯热茶,道:“孙叔先坐吧。”
被唤作孙叔的人名叫孙文成,是军中的文官,他是经朝廷挑选派遣至玄甲军中协助主将处理军务的官员。在跟随靖安侯来军中之前,曾在吏部任职过主事。
交到邓砚尘手上的册子不厚,是当年孙叔整理人事卷宗时出现错误留下的草稿。邓砚尘随手翻了几页,便看在上面看见了自己父亲的名字。
永德三年,邓洵进士及第被选入翰林院做编修。
永德六年,邓洵经朝廷调遣至苏州遂城县担任知县一职。
永德十二年,死于潇湘馆,被人发现时衣不蔽体。
邓砚尘握着手中的书册,目光停留在写满他父亲生平的那一行小字上,久久没有说话。
孙文成几欲张口,最终还是宽慰道:“都是些陈年往事了,时间过去的太久,且当年你们一家刚搬过去没多久,在苏州府举目无亲,要查起来的确是困难重重。”
邓砚尘抬起头,缓缓道:“我那时候还是太小了,许多事情没办法记得清楚。只是后来听母亲提起时,依稀记得父亲总是在外奔波,鲜少回家。那一年春雨连绵,洪水冲垮了河道,淹没了百姓的农田,所以父亲每每回家时下半身都被污水浸湿。”
“我娘她告诉我,父亲是寒门出身更懂得苍生疾苦,是个心怀百姓的好官。所以这么多年,无论是我娘还是我都不相信父亲是死于那种原因。”
孙文成叹了口气,陷入回忆之中,“其实当年你父亲动身去苏州府之前我曾见过他一面, ”
“当年我整理你父亲卷宗时,见他精通治河之道,心想此等人才去了苏州府,必能应对的了洪灾。未曾想一年后再得知消息,竟是天人永隔。如今看来,天灾究竟是比不过人祸啊。”
闻言,邓砚尘侧首看向孙文成,一双明亮的眸子像是有火光晃动,认真的问道,“所以孙叔也觉得我父亲的死是为人祸而非天灾,对吗?”
孙文成点了点头。
江浙一带,本就是水深混乱之地。
许多世家官员世代驻扎于此地,树大根深,难以撼动。
邓洵为人正直,不善于官场的弯弯绕绕,且他出生寒门,凭借着一腔热血,是没有办法同那些经验老到的世家官员做斗争的。
邓砚尘握着书卷的手紧了又紧,没有再说话。
孙文成看着他落寞的目光,开口道:“你想查清当年的真相,还你父亲母亲公道,光靠这些东西是远远不够的。如今事情已经过去了十余年,朝中官员更替了不知多少人。小邓啊,听我一句劝不要再执着于此事了。”
“你母亲查了这么多年一刻都不曾停歇,已经将自己搭进去了,你也要把自己的一生搭进去吗?你还年轻,忘掉前尘往事日后跟着黎将军和侯爷前途无量。人啊,无论何时都是要朝前看的。”
邓砚尘盯着前方,眸光闪烁依旧执拗道:“正是因为我母亲为了此事失了性命,所以我才要继续追查下去,让她在九泉之下得以安心。”
孙文成摇摇头,苦口婆心道:“这件事查下去关系非仅是一两个官员,也不仅仅是一两个权贵那么简单。兴许上至天子,下至朝臣百姓都会被牵扯其中,所带来的后果不是你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能承受得了的。”
孙文成叹了口气,这些年有关遂城县的事他也是留心过一些的。
邓洵去世这五年里,接连又有两位遂城县知县意外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