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6/18页)
跟你说一声再见
因为也许
就再也见不到你
明天我要离开
熟悉的地方和你
要分离我眼泪就掉下去
我会牢牢记住你的脸
我会珍惜你给的思念
这些日子在我心中
永远都不会抹去
我不能答应你
我是否会再回来
我不回头
不回头地走下去。
大约一个月前,许久没有联系的Samantha吴突然加了谢晓丹的微信,说她们全家从加拿大回国了,还是国内机会多。谢晓丹一开始忐忑不安,生怕Samantha的出现,会和当年代表黎光和自己谈判的刘律师有关,所幸,一切担忧都只是担忧。Samantha约谢晓丹喝过一次下午茶,聊了聊各自的近况。晓丹很久没来过这种地方了,比邻雍和宫的京兆尹素餐厅还是那么静谧幽雅,竹林里仙雾缭绕,点心精致可口,竖琴响起来的瞬间,她的心都酥了。Samantha还是那样的优雅精致,在慢节奏的加拿大养了几年,曾经的犀利和欲望淡下去,人看起来平和安定了许多。她离国内的创业圈很远,完全不了解创业是怎么回事,只看到谢晓丹名片上赫然印着“市场总监”,人也更成熟稳重了,由衷地赞扬她敢于主动闯出Comfortable Zone(舒适地带),值得敬佩。这大概还是第一次,从曾经的偶像上司口中听到如此肯定之词,谢晓丹隐隐有些不安,却也第一次觉得,这趟虽然没有挣到钱的创业之旅,其实也并不是一无所获。还是那句话,所有的经历,都会在你的生命中留下痕迹。
过了没两周,Samantha在微信上说有个朋友想介绍给晓丹认识,是他们过去在棕榈泉的老邻居,人特别好,做艺术品投资管理的,家教也好,书香门第。男未婚女未嫁,这样的介绍是什么意思,大家都心照不宣,双方约定见面的时间,恰巧就是蔺达求婚的第二天。
那天晚上,谢晓丹告别蔺达,又是地铁又是三蹦子地从中关村辗转回到自己在东三环租来的“家”,这每天往返的六十公里,恐怕是最后一次经过了。她把自己关在不开灯的房间里,放肆地哭了一场,以祭奠过去的五百多个日夜。等灯光重新启明的时候,谢晓丹就已经又是CBD的Amy 谢了。她认真地洗了澡,吹了头发,去衣柜里翻出那些许久没有派上用场的名牌行头,轻轻拂去防尘袋上的灰尘,为第二天的相亲认真做准备。
十年前能住在北京棕榈泉小区的人什么身家,什么段位,谢晓丹心里是有数的,这或许是自己三十四年的人生中最重要也是最后的机会。两种矛盾的情绪在她心中此起彼伏,时而患得患失,时而又觉得意兴阑珊,她双手揽着条裙子,光脚坐在木地板上发呆,心里空落落的,像是眼泪流干后的倦怠和空洞。她突然想起蔺达方才在人潮汹涌的地铁站台上的那个背影,那个邋遢颓废的背影,他还不知道,她已经在心中做了选择,也在心底里道了别。谢晓丹抹了抹眼角的泪痕:二十六岁的你可以颓废半年,以缅怀那场燃成灰烬的青春;三十四岁的我走到这里,能流出眼泪,亦可算对过去最好的缅怀。
又是春夏之交,东三环的农业展览馆正在举办一年一度的艺术北京博览会,谢晓丹和那个神秘男人的相亲地点就安排在那里。发了力怒放的谢晓丹,穿着一身纪梵希紫罗兰色的连衣裙,戴着顶米黄色的贝雷帽,美得像初夏里的那缕阳光。江中亮远远看到她就露出了微笑,笑容里充满了欣赏和赞扬。
四十二岁的江中亮未婚,身材颀长,白净斯文,在全国各地有五六家画廊,做艺术品展览和经纪业务,还是一家大型拍卖公司的小股东,平时除了收藏,自己也喜欢画两笔,当年从美院肄业后,笔倒是一直没放下。颇有天赋的他,如今在圈子里也小有名气,只是他从不卖自己的画作,只送给相熟的朋友。江中亮的父母都是北京知名大学的教授,就这一个独子,事业有成,衣食无忧,只是不放心他的终身大事。
谢晓丹觉得自己是中了头彩:有钱有闲,有品位有教养,颜值也不低的男人,不是离异丧偶,没有私生子,也没有纠缠不清的前女友,这样的男人居然轮得到自己?谢晓丹打起一百二十分的精神,精心藏好鱼尾纹蝴蝶袖,每一次约会都努力表现得美好又得体,蔺达那边的工作走到了终点,她也并不着急找新工作,一门心思全职谈恋爱。相比起这么完美的“归宿”,上班那点事儿又算得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