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第4/5页)

他攥着毛笔的那只手的骨节,不知在什么时候因用力而发白,甚至整个手腕都在微微颤抖。

虽然有纱布遮挡,但是从对方紧皱着的眉能看出——宋君然显然也不怎么能接受一会要发生的事。

事实的确如此。

作为文清辞的师兄,他早年间就因为此事与文清辞产生过矛盾。

而后宋君然虽然被迫着适应了师弟的行事风格,但并不代表他自己,也能毫无障碍地参与此事。

在动手之前,文清辞忍不住犹豫着说:“你……不如我来记吧,你在外面休息一会。”

“没事,你不必理会我,”宋君然虽然心理不适,但还是强忍着说,“这样比较节省时间。”

话虽如此,但他的语调明显和往常不同。

文清辞还想再劝劝,但是不等他开口,站在小屋另一头的谢不逢就缓步走了过来。

他将桌上那一摞还未写字的薄宣拿到了手中,“我来吧。”他淡淡的说。

谢不逢虽然不是医生,但上过战场的他,见过的血腥场景不比任何一个人少。

……让他来记录,的确比宋君然更加合适。

白纱下,宋君然缓缓拧紧了眉。

他不想让谢不逢和文清辞单独相处,但事实却是,自从进了这个房子起,自己的心底便止不住地发寒。

虽然不算恐惧,但是这样的状态,的确也帮不到文清辞什么忙。

……怎么办,怎么办?

宋君然从没有像现在这样纠结过。

但还没等宋君然下定决心,文清辞便开了口:“好,那就麻烦大人了。”

“无妨。”

谢不逢从砚台上取来另一支笔,俨然是已将宋君然彻底忽视。

没有办法,完全插不上手的宋君然,只能就不甘心地放下手里的笔,暂时退了出去等候在了屋外。

文清辞穿书的时候,已经结束了大二的全部课程,学习了系统解剖和局部解剖学这两门课程。

但是他毕竟只是个大二的学生,且学的还是中医专业。

文清辞上解剖课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看”和“听”,真正动手的机会并不多,且全是与同学配合完成的。

此时拿着刀、镊,站在这里,文清辞的心中生出了一阵浓浓的不真实感。

甚至于就连大脑,都空白了几秒。

自己真的能够担负如此巨大的责任吗?

他不由自主地怀疑了起来。

时间不等人,这里更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帮得上他。

文清辞强压下心中的忐忑,接着深吸一口气,一边回忆视频课件和课程所学,一边缓缓抬起了握着银刀的右手。

但与料想中不同的是,下一瞬浮现在文清辞脑海之中的画面,并不是解剖课上放的视频,或者课本上的内容,而是一段段鲜活的记忆……

他看到——自己手握银刀,缓缓破开病患的皮肉,剪断他的胸骨。

接着在不久前还鲜活的身躯中,仔细寻觅着答案与线索。

文清辞甚至能够回想起银刀破开皮肉的刹那,指尖之下的微弱阻力。

他垂在身畔的左手随之一顿。

亡故没有多久的尸体,皮肤尚且细腻,富有弹性,与他在课堂上见过的完全不同。

来不及多想,文清辞的右手便紧握着银刀,几乎是凭本能破开了尸体的胸膛。

严重的血腥味,立刻穿透帷帽与白纱,传至文清辞鼻尖。

本该有些陌生的脏器与肌肉分布,于一瞬之间在他的脑海中变得清晰了起来。

文清辞恍惚了一下,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回忆里看到的,应该是属于原主的记忆。

和纸上谈兵的自己不同,真真实实于这个时代生活了二十余年的原主,早不知亲手解剖过多少具尸体,并积累了丰富的经验。

文清辞的左手,不由攥紧。

右手则紧握着银刀,一刻也没有停滞地剥离起了肌肉。

他的动作非常熟练,这似乎是来自于身体的肌肉记。

正在忙碌的文清辞,无暇顾及其他事情。

他没有看到,站在背后远处的谢不逢,始终注视着自己垂在身侧的左臂。

练过暗器的手指非常灵活。

文清辞单凭右手,就可以顺利完成解剖。

银刀在他的手中,化作翩翩飞舞的蝴蝶,直叫人摸不着踪迹。

但是他右手的动作越是灵巧,便越衬得左臂过分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