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多种面孔的生活(第3/4页)

陆浩云不由笑了一下。

这唐经理是个有趣的人,当时陆浩云买下那破产的厂,唐经理曾十分颓丧地讲过一句:宁肯给好汉牵马坠凳,不愿给赖汉当祖宗。言里话外,就是抱怨他原来的东主,外行瞎指挥内行,生生把一个印染厂整垮塌了。

乔秘书也喜气洋洋地,说:“陆先生,经此一役,唐经理是彻底服您了。”

陆浩云笑着笑着,笑容就淡下来了。

不但秦仲斋付出代价,田本十二郎付的代价,也远比外人想象得大。唐经理从田本那里进货,一回回价钱压得越来越低。这一整船的货物,生产成本加上运费等,田本十二郎几乎是血本无归。

也许倒卖东洋人的货,从中牟取暴利,违背抵制洋货的原则。

但他陆浩云不去弄这些勾当,他也不会因此高尚到哪里去,不过白白地放任猖狂的东洋人。倒不如甩开思想包袱,叫东洋人尝尝剔肉剜骨之痛。

二十多岁的陆浩云,绝非十几岁的陆竞存。

他不认为空有一腔热血,再喊着理想主义的口号,就能让这个国家越来越好,就能让他的生意越做越大。

他若不能尽力开源节流,让手上有更多的资金,他开不起来这么多工厂,不能提供这么多工作机会,不能支援教育家广办学校,不能为慈善救济出一把力。也许,他连施舍一个路边的乞丐,都要斤斤计较一点得失。

所以一味侈谈道德,把自己营造得像个清高圣人,对他理想抱负的实现,并没有太多意义。

他在不知不觉之间,更像奸狡市侩的生意人。但他感到庆幸的是,他还能做更多积极的事,让这个世界稍微好些。这样的得失比较,庶几可使他坦然一点。

他看看时间,下午五点钟,小妹快放学了。

陆浩云看窗外的树上,一只麻雀扎煞着翅膀,缩着脖子东张西望,不知在寻觅什么。

他背对着乔秘书说:“此番南北联动,决胜千里,唐经理功不可没,你给他寄五万块钱,剩下的钱……楚州现在正闹饥荒,我母亲正为义赈会筹款,余下的钱你交与我母亲,说是捐给义赈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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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拜五珍卿下学,顺道到熟肉铺子买肉,碰巧遇见慕先生的朋友容牧师。他买了两块熟牛肉,坐在街边上大快朵颐。看见珍卿热情地打招呼。

此人大约四十岁,听闻背景颇复杂,既是天主教堂的神父,还是青帮大字辈成员,跟公民党人也有来往,以前还办过幼稚园。

他有时也充当艺术品掮客,由此跟慕先生搭上关系。

珍卿对这八爪鱼一样的人物,本能地想保持距离,

但容牧师在他的地盘招待过她,他每回见珍卿都是笑脸迎人,这一会儿偶遇,还想给珍卿让一盘肉吃。这时候的人重场面、讲礼数,珍卿打小受这种教育,不好拒人千里之外。

珍卿说家里人等吃饭,容牧师好意她心领了,不过她还是得跟他聊两句:

“容牧师,上帝他老人家说过,有肉带血的不能吃,你们洋和尚不持戒吗?什么都不忌口吗?”

容牧师好笑得很,看这丫头的模样,就晓得她是为明信片的事,心里还有点各各楞楞的,就笑得面面地说:

“我就混口饭吃,不是道地的洋和尚,上帝他老人家想不起我。”

这容牧师难怪混这么好,原来是个二皮脸。

珍卿就停下这一会,见外头过了两趟巡捕,暗想这两天街面上的警察,好像比往常巡视得勤快。

容牧师悄声跟珍卿讲: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谁也免不了这俗啊。听说那什么里出了叛徒,这礼拜捉人,一捉一个准儿,这帮洋警察挣得腰包都鼓了。”

珍卿赶紧四下张望,这种事难道能随便当街说?见街面和熟肉铺里,大家都各走各的路,各干各的事,没有人在意他们说什么。

晚上回到家里,没想到陆sì姐来杜宅了,胖妈说她哭了一半天。

陆sì姐的彩票事业没什么起色,心情持续沮丧。

就在昨天,有个“老朋友”打电话来,说某某周五下午举办茶会,想邀请陆sì姐一块参加。

陆sì姐挑了一半天衣裳,到下午盛施脂粉准备出门。那朋友打电话来了,特别气愤地说,某某的茶会上来了个人,是南边一个盐商的女儿,说要加入她们的茶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