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三更合一(第6/8页)
陈砚著震怒之中又掺杂着一点困惑不解,他打量着陈舍微,见其冷眉直竖,寸步不退的看着他,竟是满眼的不羁鄙夷之色。
陈砚著忽然想起陈砚墨那一份书信,信中曾提及关于陈舍微的只字片语,说是陈舍微自去岁吃蜜濒死之后,醒来后心性大改,言语举止也与往日不大相同。
陈砚墨在信中只说‘有趣,许是长进了’,陈砚著如今看来,这可不是长进!这可是大大的忤逆!
谈栩然窥见陈砚著这个眼神,心中一凛,忙按着陈舍微跪下,道:“请各位伯父伯娘恕罪,夫君他有些吃醉了,公爹的忌日也才过去了没多久,他心中本就郁堵,又曾与五房有些口舌相争,这是酒后失言,加上话赶话赶上了,才有如此荒唐举措。”
陈舍微被谈栩然按着叩头,心中不忿,直挺挺的绷着身子。
陈砚儒素来寡言,此时也砸了只杯子溅在谈栩然身前,道:“醉酒之语?你倒是巧舌能辩。”
“你长没长眼睛?伤着她了怎么办?”
陈舍微气得要捡起一块碎瓷反掷回去,被谈栩然一把攥住。
两人掌心相握,皆感受到粗粝瓷片刃进皮肉里的疼痛,鲜浓的血自两人的脉动里涌出来,给瓷片镶了朱边,交汇在尖尾处,落在地上。
谈栩然看见了陈舍微眸中绝望的不可置信,眼下不是解释的时机,她冷酷的移开眸子,又对老若山鬼的陈砚著道:
“夫君身子素来不好,又为生计操劳,以致神思迷惘,公爹去后,亏得长辈垂怜才得广厦之荫,哪敢有不敬之念?”
这番说辞当然糊弄不过去,只是谈栩然提到陈砚龄,少不得要给死人几分脸面。
谈栩然将这几句话凄凄惨惨的说出来,将想要添油加醋的五房给堵了回去。
从前四房的私产,细查查大多都在五房手上,谈栩然哭一哭,嚎一嚎,要长辈做主,扯到这上面就不好了。
想了想,五房几人还是安静下来,陈舍巷还想不到这一层,挤眉弄眼要董氏出声,董氏只瞪这蠢货!
谈栩然见陈砚著觑了苏氏一眼,知道这老头对裹足有执念,又立刻道:“至于阿绛裹脚一事,其实我已有人选,镇上的刘婆子是个手艺老道的……
陈绛在陈舍微怀里抬起眼,父女二人皆震惊的看着谈栩然,陈绛泪眼模糊的小声唤道:“阿娘……
谈栩然只作未闻,还在侃侃而谈。
陈舍微都不知道余下的时间是怎么过的,只听见谈栩然那些冰冷话语重复在耳边回荡。
一家三口终于被陈家的祖宅吐了出来,浑身都是阴湿的滑腻青苔绿藓,伴随着一股不见天日的霉味。
身后祖宅还张着的血盆大口里,却是红彩遍布,喜色漫天,更衬出他们一家子的晦暗。
郭果儿见主人家出来了,忙给热乎乎的水囊上了帽儿,笑嘻嘻的驱着骡车迎上去。
骡马走近后,郭果儿从车辕上跳下来,正欲出声,先被吓了一跳。
三张森冷冷的面孔,白的好似被人放了血,三人俱不说话,飘进马车里。
阿冬和吴燕子也摆着一张沉甸甸的脸,郭果儿用表情询问,她们只轻轻摇头。
若是往常,在回家的路上说说笑笑,总是分外惬意,可此刻沉默压着车厢,郭果儿觉得骡马都要拖不动了。
好不容易到了家里,一开门露出高凌神采奕奕的一张脸。
朱良和裘志都吃了甘嫂热乎乎的一碗线面,还有陈舍微早前做好的芝麻猪油馅的红粿,阿小煎软了给他们揣上。
少年人阳气足,又吃了暖和的食物,热气聚上了就难散,浑身暖烘烘的出去了,此时正守在关帝庙外面等着抢头香。
高凌要守门不能睡,而且他还等着放年初一的炮仗的,小子压根也不困。
孙阿小也还没睡,挑着灯笼来迎主子们,小白粿倒睡得早,只是今夜热闹多响动,被爆竹声炸醒了好几回,刚才喂了乳又睡了。
甘嫂拢了袄子出来,笑道:“六少、少夫人回来了,敬先祖和家神的茶果香烛我和阿小都备好了,还蒸了腊鸡,煎了鲜鱼,原本想炸果,总觉得没有六少您的手艺……
夜色晦暗,甘嫂走到跟前了,才发现他们各个面目阴沉,住了口。
陈绛脸上挂着泪,一路上都还哭呢!
高凌原本一颗雀跃的心掉了下去,张口结舌的又不敢说话,见着主人家进内院了,问郭果儿,“少爷他们在祖宅受委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