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第3/5页)

她在他心中许有一丝位置,但决计不至于能恃宠而骄……

思及此,她瞥过萧淮止朝着床沿坐下的身影,自觉往里端挪身,指尖轻轻掐过小腿,使自己眉目镇定几分。

脱了靴子,他背对着玉姝展臂,侧目睇她,冷声吩咐道:“宽衣。”

玉姝挪了挪身子,朝他近了几分,属于雨霖露的浓郁香气还在他的身上环绕,亦是盖住玉姝身上那点清甜香气。

酒香缭绕,素手覆上金边革带。

咔嗒与燃烧声,充斥在阒寂的室内。

“玉娘子,当真不记得了?”萧淮止伸手揽过她的腰,让她虚靠在自己怀中,玄袍松松垮垮地散开,他的眸子浓深如墨。

玉姝唇间微动,眸底染上一层迷蒙。

“大将军要臣女记得什么?”

男人昳丽眉眼中泛过淡淡波澜,又迅速泯于沉静,他俯首吻住那张令他贪恋的唇。

那是极为深刻的一个吻,他用力扣住玉姝的后颈,呼吸乱在一处。

恍惚间,玉姝脑中一片混沌,似隐约他低低沉沉的声音穿过耳廓:

“从前不记得,此后记得也好。”

似有所指,但玉姝被他吻得思绪已乱,无从追究。

烛光照过淡紫色的绢纱帘幔。

萧淮止按住玉姝纤薄的肩,目光沉凛如刀,自上而下掠过她,声息略重:“记住现在就行了。”

他低首贴向她的耳垂,大掌握住她的月要,玉姝眸底氤氲骤起一层水雾,凝着他沉暗如水的眼眸,齿间屏息。

——

夤夜沉沉。

帐幔中,玉姝疲惫地合上眼眸,虽不知道他所说为何,心中却始终记得另一件事。

口中低低呢喃着:“记得……记得备药……”

萧淮止抬手的动作微顿一瞬,复又抚过她的发端,待她眼皮沉沉垂下后,沉冷长目睨过外间浮动树影,萧淮止抽手捻起枕边的玉石扳指,指腹在玉面摩挲,眸光顺着浮影而闪动。

那枚旧扳指,他说捡的,实则不算是骗人。

不过,他捡的不是扳指,而是半枚玉珏。

那是前朝,

——大元三十五年,十二月,凛冬。

萧淮止的十五岁,被困江左廊州,泥污满身,本是姿容昳丽的一张脸被死死压入污水中,四肢被铁锁锢住,似犬类般被拴于桥洞之下。

鞭笞之刑,胯//下之辱……

萧淮止倚着床头,不禁紧皱长眉,眸光骤戾,粗粝指腹用力碾着手中扳指,细微脆响忽生,他倏尔松了力度,眉眼沉沉。

离开桥洞那一日,是他奋力挣脱铁锁,满手血污地抓着岩石,爬上地面。

濒死之际,眼前停下一辆青蓬嵌玉马车,萧淮止唇肉干裂,乌沉沉的眼瞳努力睁开觑过那翻动的车帘。

雪粒簌簌刮过江岸,匍匐在地面的清瘦男子,以一袭破烂发臭的薄衫蔽体。

涩痛眼瞳中,晃入一道模糊的雪白影子。

萧淮止用干裂嘶哑的声音朝着那抹雪白身影喊着:“救我……救我……”

一遍又一遍,极其微弱,却又极其顽强。

他记得那个凛冬自己活了下来,失去意识之前,一双极小极暖的手触碰了他冻僵的指。

软软糯糯的清甜嗓音,在他满是冻疮的耳边响起。

“大哥哥,你受伤了。”

萧淮止努力地睁眸,看清了雪白团子的脸,粉雕玉琢,肤色如簌簌飘落的雪粒,一双杏眸乌亮而圆,稚气未脱,却可见五官精致无暇。

那时他也曾念过圣贤书,幻想过一些前程,那个年纪也曾被同窗挪揄间,高谈阔论着金榜题名,如花美眷。

只觉得,这小家伙日后若是不长残,倒也担得起几分祸水名头。

雪粒砸向他的长睫,小雪团子身板一晃,腰间半块莹亮玉珏晃过他乌黑瞳底。

跟在她身后的婢女似在担忧地唤着她。

“二娘子,您怎么又跑下来了,您眼疾未愈。”婢女赶忙走过来牵住小雪团子,睇了眼地上的少年,语气不掩厌恶:“快随奴婢走,眼下时局乱,可别被这小乞丐给讹上了”

萧淮止想要抬手抓住她的裙角,手臂却始终抬不起力,眼睁睁地看着她转身的背影,眼眸黯下去。

下一刻,却见那抹雪色裙角折转回来。

雪水融在他血淋淋的手背上,他却没有一丝直觉。

只怔怔地看着她的裙角,想,她为什么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