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二十三章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第3/4页)

“朕其实很不喜欢陈循这个老夫子在朕耳边唠叨,可他的话,朕还是听了,杨正明从京营退役之后,以这餐车为生,陈铭凭什么收缴?可有公文?是顺天府堂出的公文,还是东城县堂出的公文?若是没有,陈铭凭什么抢掠杨正明餐车?就凭陈铭是五城兵马司的校尉吗?”

“若是没有公文,陈铭劫掠在先,杨正明杀人在后,朕以为罪不至死,诸卿,要朕给你们背一段《卖炭翁》吗?”

贺章当然听出了陛下话里的意思,陛下这已经不是暗自袒护了,而是明明白白的要宽宥杨正明,陛下说这个案子,是从杨信的旧案说起的,他俯首说道:“确有公文,不得在行道树内引车贩桨,主要是这早上入城出城的人最多,才有了这个规矩。”

“陛下,杨正明杀人,是在以武犯禁,故此三法司认为当诛。”

朱祁钰立刻说道:“以武犯禁,杨正明的确是有武力在身,陈铭的确是朝廷的人,这以武犯禁看似合理,可是那这公文里有说,可以收缴餐车吗?若是有明确这么说,朕就办了这东城县堂县主,谁出的这个公文,朕就办谁。”

“翩翩两骑来是谁?黄衣使者白衫儿。手把文书口称敕,回车叱牛牵向北。一车炭,千余斤,宫使驱将惜不得。半匹红纱一丈绫,系向牛头充炭直。”

“卖炭翁里,这一千斤的炭,黄衣使者白衫儿还知道给半匹红纱一丈绫,他陈铭算什么东西,他,凭什么明抢?!”

“若是没有明确说可以收缴,贺总宪这以武犯禁,犯的是谁的禁?朕的禁?朝廷的禁?还是这东城县堂的禁?!”

“以武犯禁,指的是啸聚山林之盗匪,杨正明无论怎么看,都不是盗匪之流。”

贺章赶忙请罪说道:“臣愚钝,陛下教诲的是,臣用错了,以武犯禁,的确不是这么用的。”

贺章说话,就是在给皇帝递弹药,三法司认定杨正明当诛的理由是以武犯禁,这个禁是谁的禁,得搞清楚,大明只有、也只能有一片天,那就是陛下。

“那公文里有没有说可以收缴?”朱祁钰继续追问。

贺章似乎是认真回想了一番说道:“并无此言,只是说不能在行道树内引车贩浆,以驱离为准。”

朱祁钰这才收起了怒火说道:“陈循跟朕说,朕是皇帝天子,朕是天下黎民之君父,朕的一举一动,亿兆瞻仰以为则而行之,这朝廷也是一样的,今天这杨正明真的死了,这大明天下十六省的衙役们就敢把手伸向老百姓。”

“这一件事,两件事不起眼,可是架不住成年累月积累起的民怨,那股火烧起来,瓦剌人拿不走朕的脑袋,让大明百姓拿走朕的脑袋,朕丢不起那个人。”

“朕以为此案不应斩首,流放辽东官厂,做苦役吧。”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可若是遇到了抢劫,难道不能反抗了吗?可杨正明的确是犯了罪,他杀了人,才有了流放辽东官厂的处罚,陈铭的确是执法过度,杨正明完全可以到登闻鼓院敲响登闻鼓,但是杨正明却选择了拿刀杀人。

辽东官厂并不是石景厂,那不是享福的地方,徐四七主持辽东官厂,的确苦楚。

俞士悦面色如常,只是看了贺章一眼,也便知道了,这贺总宪就是陛下的水猴子。

这六部明公们兵部和礼部都换了两茬了,俞士悦还在刑部尚书的位置上稳如泰山,他还是有些眼力价儿的,这贺章虽然明面上在反对陛下,可是擅辩的贺总宪,居然说以武犯禁,这不是给陛下发飙的机会吗?

俞士悦想了想开口说道:“陛下,杨正明有头功牌在身,按制三复议后,理应论功过,亦不至死。”

三复议后才是八议八辟,很显然头功牌在身的杨正明,也在论功的范畴之内,这是必须走的司法程序。

“那便如此。”朱祁钰站起身来,让三法司重新上奏疏,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回到了御书房的朱祁钰对着兴安说道:“去把兵部尚书江渊叫来,再把于少保叫来。”

“臣参见陛下,陛下圣躬安。”江渊知道陛下找他来做什么,行了个大礼,挨打要恭敬,既然做错了老老实实的挨骂就是。

“行这么大礼作甚?平身,坐。”朱祁钰并没有生气,而是对着先来的于谦说道:“这五城兵马司不能再在驸马都尉手里攥着了,屁大点的权力,都能惹出乱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