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流萤(第3/4页)
准确的说,那是一只大熊猫幼崽。
大概三四岁的样子,还没学会化成人形,和其他不能化形的小动物排成一排一起上培育课,他动作最慢,走在队伍的末尾。
那是季临川记忆中最冰冷刺骨的一个冬天,即便过去再多年,当时的场景也依旧在脑海中清晰可见。
他记得那只大熊猫幼崽特别特别小,只有他小臂那么高,还不太习惯直立站着,所以撑着地的两只后腿一直不争气地乱颤。
季临川的老师长得膘肥体壮,面相也凶,气势汹汹瞪过来时像一口会走路的洪钟。
小熊猫被他吓了一跳,耳朵一抖就手忙爪乱地藏到了墙边,等老师粗声喊完不吃完胡萝卜不准进来后才紧张地探出熊头。
眨着湿漉漉的小黑豆眼,看一眼季临川,看一眼门口,又看一眼胡萝卜。
他怕成那样,吓得浑身上下裹着毛毛的小软肉都在抖,两只小黑耳朵像触电了一样直哆嗦。
小季临川理所当然地以为这只小熊猫会像其他人一样视而不见,漠然离开。
却没想到祝星言在他的注视下从墙角一点一点蹭了出来,“吧嗒”一下抱住他的腿,开始啃那根胡萝卜。
他个子太矮了,要踮着爪才能吃到季临川手里的胡萝卜,两只后腿又没什么力气,站都站不稳,只能扒着季临川的小腿仰头慢慢啃,啃累了坐下歇一会儿,歇够了再站起来继续吃。
等到把那根胡萝卜吃完时小熊猫已经累得彻底站不住了,两腿一软就朝后栽了过去,翘着四爪呼哈呼哈直喘粗气。
绕是这样他爬起来后的第一件事还是用脑袋顶着季临川的腿,把他顶进了教室,扒在门口目送他回到座位穿好棉衣才笑眯眯地转身离开。
整个U市就只有祝家有两只大熊猫,老师认出祝星言的身份,没再敢再明目张胆地责罚季临川。
可是祝星言那边却遇到了困难。
那天大雪漫漫,皑皑铺满地面,小动物们的脚印都被盖了起来,小熊猫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他性格腼腆,不好意思麻烦别人,就把自己蜷成一团躲在门后,偷偷抹眼泪。
结果还没抹两下就听到教室里一阵喧闹乍起,好不容易进去的季临川又跑了出来,脱下棉衣将小熊猫裹进怀里,一路抱回了培育室。
十几岁的小alpha孤僻又寡言,迎着风雪走了好远的路才到达目的地,把小熊猫放下后转身就走,全程都没说过一句话。
就像一只被冻在大雪中的流萤,自己没了去处,却还在照亮别人的归途。
小熊猫呆呆地看了他一会儿,突然四爪并用追上去,在季临川茫然的视线中抓住他两只冻疮遍布的手,放进了自己最暖和的肚肚毛里。
用最笨拙但亲密的方式温暖他。
季临川的眼泪倏地就滑了下来。
那是他自妈妈离世后第一次打湿眼眸。
两个人就这样成为了彼此的玩伴。
祝星言会在每天路过季临川的教室时在窗台放一瓶热奶,季临川则会在每一个盖住脚印的大雪天抱小熊回家。
他们甚至连彼此的名字都不太清楚,却互相陪伴着度过了很多年。
季临川的第一个生日是小熊陪他过的,小alpha自己弄了一个小小的蛋糕,做成了粉色爪垫的形状,祝星言不太好意思地切下一块,边吃边害羞地晃腿。
小熊第一个留宿在外的晚上是季临川陪他睡的,向来寡言的哥哥捧着故事书不太熟练地读了半宿,读得小熊猫越来越精神,最后季临川无奈之下捏着他的两只小爪子盖在了他自己的黑眼圈上,才把人哄睡。
暗无天日的童年就这样被一只小熊悄然点亮,祝星言那双如同黑曜石般的眼眸支撑了他太久太久。
直到季临川检测出3S的腺体等级,而同父异母的弟弟却只是个beta,嫉恨到发疯的后妈直接把他送到了国外,彻底弃养。
语言不通,身无分文,他在人生地不熟的小镇里摸爬滚打了三个多月,去几乎所有招收童工的店里打过工,求了无数或善良或恶劣的陌生人,才赚来勉强糊口的钱,红着眼给祝星言家里打了通电话。
得到的结果却是:小熊猫在又一个下雪天捡到了新的玩伴,已经把旧的忘了。
漂泊无依的流萤在自己再也回不去的地方种了一棵心心念念的小根,可那棵小根挥一挥爪子就赶走了流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