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苦昼短(二) ◇(第3/4页)
“至于你——”
“贵妃娘娘,你难道怨恨我吗?你当年不想入宫,急急挑了我做托付,计划落空,满腹怨怼,可照样在宫中风生水起,权柄和威严如此灼热,你真的后悔过吗?若真嫁了我,你才会后悔。”
其实傅明染也未必没有做过好事,譬如……赐了一门他从前都不敢想的婚事给他。
只是如今不能相告罢了。
“你疯了……”
傅明染打了个寒颤,一时居然没有想出话来反驳。
“此处不宜留人,贵妃早日归家吧,”周檀将茶杯倒扣在桌面上,微笑道,“下次见面,恐怕便要阴阳两隔了。”
“好,好,”傅明染不怒反笑,她起身,甩了甩袖子,疾步向外走去,“你万万不要后悔,阴阳两隔之日,我会为你添一炷香的。”
为她引路来的人将门重新锁好,周檀坐在原地,敲了敲桌面,继续回过头去看那束光,天色已亮,光芒便不如昏暗时明显,但他知道,那光一直都在。
“阴阳两隔……自然是我在人间,你在地狱。”
“我可不会为你祈福烧香的。”
*
任时鸣趴在牢房中的稻草中,眼睁睁地看着小窗的光明了又灭,他呆滞地想着,也不知是过了几个日夜。
那天他被人从汴河的桥上推了下去,正好落在那盛了尸体的船上,他忍着疼痛,从舢板上爬起来,还没有看清那尸体的样貌,巡河的卫兵便在一侧叫嚷了起来,火把渐次逼近,有人游过来,将船撑到了岸边。
他不识水性,也没想过跑,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太快,他甚至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
随后他就被照例在昭罪司扣了一夜,本以为第二日就要移交到刑部周檀的手中,没想到,第二日却是一群黄金甲胄的卫士将他带到了这个名为“簪金馆”的地方。
记不清面孔的众人挨个来问他的话。
任时鸣这才知道,原来死掉的人就是那夜不久前才与他一起喝过酒的杜高峻。
席间杜高峻因着晨间被周檀羞辱一事,还口出狂言过,他听得不舒服,也没有开口反驳,这才短短的一会儿功夫,他怎地就成了小舟中一具冰冷的尸体?
有人询问,他就照实回答,那日他从宴席出来被叶流春扶回房间,随即在汴河边醒酒,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人便被推了下去,正好落在那只乘了尸体的小舟上,他落下去的时候,小舟上似乎还有人,只是听见声响,立时便跳入了水中。
不过当时没抓到,如今他的话更是无从考证,连他自己都没底。
简单的几句话,来询问他的人却死活不信,反反复复地问话之后,他终于隐约听出了对方的意思。
对方居然是在问,他是否是受周檀指使,杀掉了杜高峻。
任时鸣自然是矢口否认,他与周檀势如水火,凡是认识他们的人都知道,他怎么可能为周檀行这样的危险之事。
有人来给他上刑。
奇怪的是,似乎被打过招呼了,他本以为这神神秘秘的簪金卫手段合该比刑部更加可怕,可掌刑之人下手极有分寸,鞭子抽在背上,只是浅浅泛红,破了些油皮。
他在这狱中待了有大概五六日。
期间无论怎么问,他都是同一套说辞——这本来就是事实,他再不喜周檀,也不可能顺着旁人的意思说是受了他的指使。
终于有人将他放了出去。
虽然不曾受致命伤,但狱中的生活极为难受,不得沐浴,缺衣少食,终日昏昏,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恐慌情绪弥漫在空气之中,任时鸣几乎不敢想,当初父亲是怎么在牢狱中过了如此之久的。
还有……周檀,燃烛案时,听闻他在诏狱遭了整个皇城内最恶毒的刑罚,他是如何撑下来的?
接他出狱的人却并没有直接将他放出去,为他带上兜帽之后,先带他在簪金狱中转了一圈。
任时鸣随着那人到了簪金狱的最深处。
他看见周檀正在上刑。
与他之前不痛不痒的刑罚截然不同,为周檀上刑的鞭子都带着倒刺,所幸也只有鞭子,没有旁的奇怪刑具。
周檀从前住在他家里的时候,他就知道对方身体不太好,遇刺之后更甚,如今被抽了几鞭子就面色惨白、冷汗涟涟,死咬着嘴唇就是不说话,逼得狠了,才低哑地说了一句“我要见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