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折翼(第2/4页)

也就是说,大部分时间里,俞锐基本处于完全无声的世界,耳边除了那阵经久不衰的嘶鸣,以及电锯般绞断神经的刺痛之外,他甚至连一丝微弱的声音都听不见。

病因不明,病情却反复不见好转。

最后,即便是资历最深的老主任也摇头,说他从医这么多年基本没碰到过俞锐这样的病例,具体病因还有恢复情况可能还是得看基因检测方面的结果。

“这是师弟的检查报告。”徐暮将带来的文件递给他。

顾翌安没接,下巴点向旁边沙发,示意他先放到一边。

这份基因检测结果的电子版报告,顾翌安白天就已经收到了,他电脑屏幕打开的页面就是这个。

纸质的看不看都无所谓。

甚至不止这些,俞锐所有的检查报告,包括过往的诊疗记录,顾翌安这几天来来回回全都翻了无数遍,对上面的数据内容早已烂熟于心,闭着眼睛都能从脑海里调出来。

“师弟听力恢复了吗?”徐暮将报告放下后问。

顾翌安打字动作一顿,神色也微敛起来,低声说:“今天好一点,有一阵能听见。”

徐暮张了张嘴,心情一时复杂,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卧室门是敞开的,徐暮歪着身子,往里瞧了眼。借着窗帘缝隙钻进的一点稀薄月光,他隐约能看到俞锐蜷缩在床上,安静地睡着。

虽说认识那么多年,徐暮脑子里印象最深的,还是当年初次见面,俞锐叼着塑料刀叉站在三食堂门口,冲他和顾翌安挑衅时的样子。

老实说,他实在无法想象,曾经那个桀骜张扬的小师弟...

那个无所不能,门门考试轻轻松松拿满分,球场竞赛无往不利,为了追人甚至能搞出一场演唱会的人,有一天会听不见...

只要这么一想,他心里就堵得慌,难受到不行。

顾翌安正对电脑,时不时翻动着一堆资料,徐暮坐在旁边呆了会儿,发现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便起身告辞。

行至门口,徐暮按着门把转了下身,远远地冲顾翌安说:“陈放说打你电话一直没人接。”

“嗯?”顾翌安反应两秒,抬起头,“没怎么看手机。”

虽然电话里没应,但徐暮还是点头补了句:“这么多年,你应该也能了解,他也不是故意要瞒着你。”

“我知道。”顾翌安沉吟道。

兄弟之间,话说到这儿就够了,徐暮拉开门,临走前,冲顾翌安比了个打电话的手势:“有需要随时跟我说。”

“嗯。”顾翌安低声回他。

房门一开一阖,走廊壁灯投落的光线在玄关处画出一道明亮的弧形,而又快速消失。

顾翌安正对光影消失的地方发了会儿呆。

他其实不怪陈放,他只是心里有道坎怎么都迈不过去,也说服不了自己。

说来也是巧合,顾翌安毕业那年,陈放还在宁安的仁外医院。

俞锐在藏区接到俞泽平出事的消息,立刻就买了机票飞北城,结果因为晕机太厉害,导致脱水严重陷入昏迷,转机到宁安时紧急被送进了医院。

陈放说那会儿俞锐在他们院里住了三天,身体才算是渐渐恢复过来。

当时俞锐该做的检查也都做了,除了脱水却再也查不出其他病因,听力还断断续续出现问题。

陈放感觉不对,于是私下里跟主治医生多次沟通,还赶着出院前硬是坚持给俞锐采了血样送到研究所。

那份他后来寄往杏林苑的报告,就是俞锐当年的基因检测结果。

尽管十年过去,一切早已成定局,可每每想到这些,顾翌安便窒息得喘不过气来。

他无法接受,也无法想象,原来他曾经距离真相不过一步之遥,就因为错过这一步,他和俞锐兜兜转转竟多走了十年。

甚至险些从此错过…

徐暮走了以后,房间里很安静。

落地窗外是南城繁华的夜色,已是深夜,城市灯火依旧辉煌,高楼海报循环更迭,霓虹闪动,街道上南来北往的车辆川流不息。

俞锐睡下以后,顾翌安把客厅跟卧室的门窗都关得很严,除了偶尔几声尖锐的鸣笛,基本听不到外面任何声音。

顾翌安望着天花板,仰头在沙发上靠了会儿,心绪长久难平。

于是起身进屋,他停在床边,缓缓坐下。

借着窗外窜进的一点微弱光线,他就这么垂着眼,静静地注视着俞锐,眼底眸光温润如水,像是含着无限深刻而复杂的眷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