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人约黄昏后(第3/5页)

殿中立着不少道家弟子,他们能清晰地听到这位道门门主的话语,却无一人出声反驳。

“老庄的道本是什么?”林守溪问。

“形而上者谓之道。”宫语如此回答。

她怀抱拂尘,走出大殿,离去之时,倒是手结莲花之印,念了句‘清静无为’。

武林大会将在两日后真正开始,这两天,宫语借了一个老鼍之壳,闭门不出,似在测算什么,林守溪大部分时间都在武当山上餐风饮霞,呼吸吐纳,锻体炼魄,偶有门名弟子拜访,都被拒之门外。

除了修行,林守溪剩下的时间几乎都在做两件事——幽会、前往幽会的路上。

小禾也住在武当山,与林守溪住得很近。

这两天,他们总会‘偶然’遇上,或是在落木萧萧的清寂庭院,或是在夜半三更的不眠夜里,或是在真武大殿陡峭的楼顶……

单独相处时,小禾会解去伪装,露出真容,她雪白的长发温柔似光,越看越能感到不真实的美感,这种美感又被佛衣禁锢,秀丽婉约,典雅内敛,宛若真正行走人间的圣灵。

“我听到了不少风言风语,关于你和你师祖的……独步天下的仙子师祖与天才绝伦的少年徒儿,世人可是浮想联翩呢。”

紫霄殿上,小禾与脊首并坐,她仰望皓白明月,侧影挺拔,面容清冷依旧,话语却意外地八卦。

“他们也真敢想。”林守溪无奈道。

“敢想是好事,很多时候,就怕察觉到了,依旧自欺欺人,不敢往那个方向去想。”小禾说。

“……”

林守溪知道,她在说自己与楚映婵的事,在这件事上,他永远理亏,没有辩驳的余地。

“你与师尊真的没什么?”小禾灵眸微转,笑着问。

“当然。”林守溪义正词严。

“你既已欺师,为何不顺道灭祖?”小禾问:“师祖这般漂亮,你若说没有心动,我可不信。”

“我与师祖只是师徒情谊而已。”林守溪说:“你走之后,我心里只挂念你,怎么容得下别人?”

小禾灵眸微颤,纤薄的唇半抿,细细的唇角似要挑起,转瞬又复归平静。

“当初你就是靠这样的花言巧语俘获楚映婵芳心的?”小禾冷冷地问。

“当然不是。”林守溪说。

“那靠的是什么呢?”小禾追问。

林守溪心中一动,他知道,小禾想听他与楚映婵之间的故事了,岑寂的群岳之巅,林守溪望着当空皓月,思绪飘回了黑皇帝像深处的幽冥旧都,诉说起了完整的,不死国的故事。

小禾坐在一旁,修长的细腿轻轻搭在深青色的瓦片上,雪白的发丝缠绕在她的手指上,她轻巧地玩弄着,静静地听着林守溪的故事,脑海中想象出了他所描述的画面,面容却越发冷淡,似浑不在意。

时间的河流从他们身侧淌过。

凄切的秋蛩鸣声里,林守溪讲了与洛初娥的初见,讲了色孽之印,讲了他们被困囚于水车巨牢,一同修习合欢之法破解色孽之咒的故事,也讲了洛初娥出尔反尔,修改原初石碑。

他与楚映婵被困在狭小的牢房里,同床共枕,肌肤相贴,这一幕在生死的重压与咒印的折磨之下显得沉重而压抑,本该有的旖旎与暧昧被深深地藏在了心的深处,一时难以窥望,当时置身其中的他们恐怕也浑然不知。

若当初他们无法战胜洛初娥,未来漫长的日子,他们都有可能沦为洛初娥的奴隶,相依相偎地度过之后的艰难岁月,这是他们早有觉悟之事。

说到此处时,林守溪也停了下来,他回忆着巨牢时对楚楚的想法,一时却也无法忆起,直到小禾轻轻开口,催促了一句:“继续。”

林守溪继续讲述了下去。

每每停顿之处,小禾都会开口,说一声‘继续’。

洛初娥的最终一战里,楚映婵破开王殿之门,持剑刺来,铁剑贯胸达背,她跪在地上,与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林守溪的紧紧相拥,这是小禾早已知晓的事,但现在听来,却有着浑然不同的意味了。

她再次想起了神域的崩塌。

那时她不想离去,想紧紧拥住眼前的少年,可她没有做到,楚映婵却做到了。她并不嫉妒,反倒有种欣喜与释然,仿佛真的只是在听一个故事,并期待故事有圆满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