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第2/3页)
时舒抬头往下望了望,看上去并没有前几次那么雀跃,他下巴搁在膝上点点头,手里捏着一只蚂蚱,把它松开后,更小声地说:“我不想你走那么久。我们还没一起去看鸭子呢......原曦说要生小鸭子了......”
梁径说:“要是情况好,我们会早点回来。”
时舒说:“肯定会好的。”
梁径垂下头看着地面,没吭声。他其实很害怕。对他来说,前方一切都是未知的,大人的打算、母亲的病情......他年纪太小,他不知道这个时候应该做什么、可以做什么。
过了会,时舒拍拍手站起来,一边走下去一边和梁径说:“我们去磕磕头吧。”
梁径:“啊?”
时舒拿下他手里的袋子,搁在石狮子脚下保管,拉着梁径往前走,很笃定的语气:“对啊!和佛祖磕磕头,肯定会保佑你妈妈的。”
他拉着梁径,一一走过配殿,里面的四大天王、八大金刚、十八罗汉、各路菩萨一路张望,都没见他俩进来磕头。
梁径其实有点疑惑,但想着时舒在这里也算“熟人”,应该知道和哪位能说得上话。所以他没发表意见,任由时舒牵着,走在通往正殿的长街上,内心虔诚。
最后,他们给正殿里最大一尊佛认认真真磕了三下头。
回去后,时舒没有拿那袋肯德基,他表情严肃,看着肯德基深思熟虑,半晌得出一个合理的禁忌。
他对梁径说:“接下来一个月都不要吃肉。”
梁径听他的话,很重地点了两下头。
那个时候年纪小,他们牵挂彼此,相信自己相信的,相信世间的一切有得到就有失去,他们愿意付出等价的代价。
——心无旁骛,神佛都让路。
现在他们长大了,走在显云寺的正中长街,依然相信有得到就有失去。
只是现实残忍,他们的十八岁被强制撕开一个口子,陌生的恶意从角落里伸出触角,冷酷至极地告诉他们代价就是如此。
陈师傅等在山下。
见梁径和时舒出现,笑着迎上前。
“老爷子说太晚了,骑车回去不安全......”陈师傅看着梁径。
梁径转头注视不知道在想什么、神色发怔的时舒,想了想拜托陈师傅把他的自行车带回去。
陈师傅有些为难:“小梁,时间不早了。”
梁径笑了下:“没事,陈叔。”
车尾灯映出四屏山脚下茂盛的树丛灌木。盛夏虫鸣鼓噪不休。
车子渐远后,两个人并肩站着,近处山影连绵,再远,天地空阔。
梁径伸手握了握时舒冰凉的手腕,轻声和他说:“我载你回去,你抱着我好不好?”
时舒看着他,点点头。
太安静了。
只听得到车轮碾过地面的窸窣声响。
一圈又一圈。
时舒抱着梁径,靠在梁径背上,忽然感觉这就是一个很平常的时刻。
往前什么都没发生,往后也依然如此。
旷野里的月光是最亮的。
两个人的影子前前后后、忽长忽短落在地上,循环往复。
过了一会,时舒转过脸,把脸埋进梁径后背。
慢慢地,不知道怎么回事,眼泪就一点点从他的眼里淌出来,渗透梁径的衣服,渗透梁径的皮肤,浸入他的骨骼、他的内脏。
梁径脚下一顿。
接下来几分钟,他机械地踩着脚踏板,眼圈再次发红。
时舒哭得一声不响,但哭了很久。
至今他的脑子都没往回想一丝一毫,但是那些话带来的伤害他却摆脱不了。
他紧紧揪着梁径衣服,哭到嗓子口发出呜咽。
梁径垂下头很深地呼吸,慢慢停下来。
他的力气好像也被时舒的眼泪浸透了,四肢酸涩,再也动弹不了。
时舒坐在后座,梁径下车把哭得一塌糊涂的时舒拥进怀里,没有说什么。
很快,胸口再次被沾湿。
时舒伸手环住他,还是哭得没有一点声音。
梁径低头亲了亲时舒头发,稍稍退开些,一只手搂着他,另一只手去摸他湿漉漉的脸颊。
“宝宝......”
他嗓音也哽咽,声音落在周遭的寂静里,带着些颤抖。
白日未散的炽热温度此刻四散在仲夏夜的风中,拂面柔和温润。
梁径捧起时舒哭得满是泪水的脸,他擦都来不及擦,望着他的眸子好像自动分泌泪水,眼眶永远包裹着一汪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