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第3/5页)

宁秋砚站在积雪皑皑的路边,瘦瘦高高的一个人,裹着厚厚的棉服,看着却依然那么单薄。

苏见洲敏感地意识到什么,暗暗有些后悔刚才的话。

上次他让宁秋砚提供关珩的病历,没有后续。后来他又去问过当时组织献血项目的负责人那边,他们的答案很模糊,但是不太乐观。

这样的两人,余生自然无法一起度过。

总有一个要先走的。

“抱歉。”

直到现在,苏见洲还是以为关珩身患绝症。

“我说得太片面了。”

宁秋砚说没关系。

他们走了一段路,宁秋砚忽然问道:“如果两个人在一起,知道对方一直处于极大的痛苦中,知道自己始终不能陪他到最后,怎么也无法真正缓解他的痛苦……还有继续的必要吗?”

苏见洲怔愣:“怎么没有继续的必要?”

他质问宁秋砚:“就算没有走到最后,也改变不了什么,难道给的爱不是真的?”

宁秋砚说:“这种无用的感情,也算是爱?”

人类爱上一个人,恋爱,分手,又寻找下一个爱人,直至结婚,许愿携手白头。

原来终其一生,都是在追寻灵魂的归宿,因为爱是相互之间彻底的占有。

宁秋砚也不例外,作为孤儿,他的渴望更甚。

苏见洲无奈地看着他。

他们长大了,宁秋砚却忽然间又变成了那个执拗的、一定要把《克罗地亚狂想曲》弹奏得准确无误完美无缺的琴童。

“什么才算是有用?”苏见洲说,“爱不能用物质衡量,是精神寄托。这种特殊情况下,你们全心全意爱过他,陪伴过他,就已经是可遇不可求了啊。”

宁秋砚哑然。

他好像没有从这个角度思考过问题,不能完全信服苏见洲的意见,但也不是一定要个答案。

两人的呼吸形成白雾,在空气里一飘,就散开了。

*

宁秋砚在雾桐的家里待了两天,腊月二十八,乘坐公交车启程前往渡岛码头。

这一年陆千阙和顾煜都没上岛,只请了平叔到码头来接宁秋砚。

海上正在下雪。

鹅毛大的雪花从天空中扑簌簌坠落,一落入海面就消失不见,失了踪迹。

平叔不是话多的人,宁秋砚也不是。

他搭乘平叔的船从这条航线上走过许多次,这一次也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分外安静。船开得慢,在大海中行驶了三个多小时,渡岛才在灰茫的视野中露出真容。

码头积雪,冷杉高耸白雾中。

这一次没有货物要卸,宁秋砚只遥遥地看见一辆汽车与守候在一旁的两道身影,是司机和无论什么时候都坚持要来接人的康伯。

平叔把船靠岸,宁秋砚跳下甲板与康伯拥抱,心疼道:“康爷爷,这么冷的天气您不该亲自来接我的。”

“人老了,待不住。”康伯笑呵呵地拍着他的手,“一听说家里的孩子要从外面回来我就高兴,这腿就不听话地往外走。”

彼此都熟稔亲近,一路上还是免不了嘘寒问暖。

康伯视线扫过宁秋砚空荡荡的耳垂,仍是慈祥和蔼,什么都没有问。

关珩还在休眠期,这一次不仅陆千阙不回来,宾客们也都拒了,不再举办跨年宴会。

所以即使春节的气氛和往年一样,忙碌整年的人们喜气洋洋,到处都挂上了红色灯笼,宁秋砚还是能感觉到冷清。

进入大宅路过会客厅时,去年整夜绽放的烟火声、热闹的谈笑声,好像就都在昨天。

回到熟悉的房间里,打开窗户看见窗外冰封的淡蓝色湖泊。

湖边的码头新修建了围栏,看起来别有一番风景,宁秋砚在窗前站了许久。

冷气倒灌,他收回视线伸手关上窗户,不想合页却忽地发出一声响。

他立刻抬头,看上了天花板之上。

康伯进来正巧看见这一幕,告诉他:“不用紧张,先生不在楼上。”

宁秋砚疑惑:“不在楼上?”

“是的,终归还是太吵了,不是个适合沉睡的地方。”康伯道,“只是我们都习惯了跟随他的作息,所以静悄悄的。”

宁秋砚问:“那他在哪里?”

知道关珩不在,宁秋砚心中一直提着的紧张感竟然减轻了不少。

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凌医生只说关珩会休眠,宁秋砚想当然地认为关珩是在自己的房间里,所以从没问过。现在仔细一想,休眠应该需要更为幽静的环境,关珩肯定安排了别的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