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第2/5页)

阮茵梦被盛气凌人的客人抓住手腕,她徒劳挣扎,面上陪着笑,她被毫不怜惜地推倒在沙发上,像是一朵浮在水上无依无靠的浮萍。

她戴了一张柔弱顺从的面具,逢场作戏般地笑着,推拒的话语却没有一丝松动,她打算拼着受点皮肉苦,也要将这场面应付过去。

她为的什么,宁稚明白,池生也明白。

“这个时候,你在做什么?”耳边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声音很轻,是刻意压低了说出来的,几乎只有气声,却犹如一声惊雷般在宁稚耳边炸开。

宁稚毫无防备,她惊愕地转头,对上了梅兰沉沉的目光。

“我……”宁稚的思绪像是秋日里纷纷落下的落叶沉淀下来。

她脑海中浮现一个画面。

狭窄的楼道,橙黄昏暗的灯,映在地上长长的影子,坐在台阶上频频朝楼下张望的人。

“我在等她。”宁稚在心里想道,悲哀感像夜色四合般从四面八方蔓延过来,将她淹没。

阮茵梦在会所受着客人的为难欺辱时,她像以往的每一天夜晚那样,在家门口等着她回来。

剧本里有这一幕,她在楼梯上坐到了天亮,她第一次没有凌晨等到阮茵梦回来。

这一段没有台词,一个字台词都没有。

“你在想什么?”梅兰的声音又响起。

宁稚知道梅兰问的不是她现在在想什么,而是那样情景下的池生在想什么。

“我在想……”她嗫嚅道。

阮茵梦被逼着喝下一杯又一杯的酒,金色的酒液从透明的酒杯中尽数灌进她的口中,三瓶满满的酒,早就到了她的极限,但她不得不逼着自己全部咽下去。

周围的人从起哄叫好,到沉默地看着。

包厢里五颜六色的灯光闪动,音响里音乐未尽。

而同时,那简陋狭窄的楼梯上,一个久等心上人不至的女孩将头埋进双臂间,天色一点一点地亮起来,那普照世间的光明有时是照不到阴冷的角落的。

“我在想……”宁稚说不下去,但她知道她在想什么。她喜欢的人做的是那种工作,她夜不归宿,去了哪里?

哪怕再不谙世事,再无知,也该知道阮茵梦的工作是做什么的,也在邻里窃窃私语中听过“出台”这个词。

阮茵梦这一晚的夜不归宿等同于将这赤/裸的现实摊开在了池生面前。

梅兰没逼着她非要说出来,只是温和地说:“你感受一下,现在这一幕池生是看不到的,但你作为演员,可以用来参考。”

宁稚点头,依然沉浸在这几个问题里。

池生真的可以毫无芥蒂吗?那个年纪勇敢无畏,但也敏感冲动,随着她越陷越深,她真能接受阮茵梦继续在那种地方上班吗?

她会不会对她们的感情动摇?会不会挣扎?又该以怎样的面目面对阮茵梦?

宁稚思索着,弄明白这些问题,那么她在楼道上枯坐天明的戏就知道该怎么演了。

她想得极为专注,没留意这条镜头拍完了。

沈宜之走了过来,宁稚闻到很淡的一股酒味,她抬起头,目光恰好落在沈宜之的眼中。

酒味让宁稚瞬间回想起刚刚看到的那一幕,阮茵梦一杯杯将酒灌进腹中,明明被刁难,被欺辱,姿态却那样漂亮,像一棵生长在阴影里的竹,那般纤细,脆弱得仿佛风一吹就断了,却又依然笔直不屈。

她突然抓住了一丝灵感,池生是勇敢无畏的,是敏感冲动的,她也是赤诚的热忱的。

她们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涉及过阮茵梦为什么会做这份工作这类话题,但她相信自己的直觉,相信自己的感受,相信阮茵梦的为人。

她不是不介意,也不是毫无芥蒂,她只是信任着阮茵梦的灵魂,她相信这个人即便在污泥里,即便受人唾骂,但她的灵魂是干净的。

她没有动摇过对阮茵梦的喜欢,但她在痛苦中煎熬,深受自己太过弱小的无力感。

沈宜之走到了她面前,淡淡道:“回神。”

宁稚的目光中满是悲伤无力,沈宜之本想问怎么不在酒店多休息一天,但看到她的眼睛,话语便顿住了。

沈宜之没有听见刚刚梅兰和宁稚的对话,只以为是宁稚看到了阮茵梦被刁难的这幕愤怒无力。

她当然不喜欢在镜头外被宁稚错认成别人,但她情绪这么低落,沈宜之也不忍苛责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