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第3/4页)
皇帝穿着赤金帝服,面庞年轻英俊,卸下冕旒,只戴着一顶金龙含珠冠,坐在御座上,手旁最近的两位,就是户部徐尚书徐瑾、户部侍郎温皓兰。
其余的户部文官则是分列两座,最末尾的是着绿衣的五品京官,几乎全是生面孔。
孟诚随手免了众人的礼,根本就没往后看,而是先客客气气地跟徐尚书沟通了几句——虚账案压在董灵鹫手里,他尚且不知。
小皇帝虽然对徐瑾往日的作风恨得牙痒痒,但他对这些老尚书们偏偏只能尊重,不能耍什么皇帝威风,他可不是在百官眼里两三句话就能把人吓死、心硬手狠的太后娘娘,他的心肠既软,又好拿捏,是以威势还不足。
所幸,徐尚书今日也不知道怎么了,神情也有些心不在焉的。倒是一旁的温侍郎温皓兰从容不迫,举止有礼,将户部整理出来的账目报了报,又谈及北征所耗费的财粮资费,数额一笔又一笔地叠上来。
孟诚手里握着今日收到的兵部联名上书,抚摸着奏折,听得心头一下重过一下,最后抬手制止道:“温侍郎不必多言了,朕明白你的意思。”
温皓兰低头,拱手行礼。
“但是,北疆也是大殷的国土,北疆的牧民也是大殷的子民,如今国力强盛,百姓富庶,哪怕这些年修桥筑路是耗损了一些,就一点儿也打不得吗?朕不是为了开疆拓土,也不是像朝中武臣一样对什么千载功业有图,只是……”
孟诚心里是想当个好皇帝的,越说越烦躁,干脆停下话,伸手急促地敲着奏折。
这时,温皓兰道:“若是度支部的账册不曾有误,倒也不是全然打不得。”
他说这话,身后的数位度支部官员都跟着脊背一紧,满脑子飘雪花——什么时候这种场合有他们的事儿了?
“度支部有一位承务郎,年前时,就是他负责清算国库现有财力,设计模拟出兵之事,到底也拿出了一个结果,请陛下拿一个章程。”
温皓兰有意提拔,点到即止,等着孟诚询问。孟诚也深谙这群人的话术,直接问道:“谁这么能干,站起身来回话。”
说罢就撂下折子,抬眼向一众户部官员看去。
他的话音刚落,在神英殿最靠近门的末尾,有一位绿衣文吏站了起来,他穿着带有白鹇修竹图样的公服,遥遥地向他行礼。
“站那么远干什么。”孟诚扫了他一眼,逆着光没看清,倒是耐心耗尽了,“走过来。”
对方近前几步,声音清朗平静:“臣郑钧之,请陛下圣安。”
“郑钧……”孟诚刚想说这名字耳熟,话语猛地一顿,因为这声音更他娘的耳熟。
他直起身,抬眸盯着眼前的人,说:“叫什么,再说一遍。”
郑玉衡叹了口气,道:“臣郑钧之,请皇帝陛下圣体躬安。”
孟诚盯了他一会儿,豁然起身,把折子啪地一下摔到案上,气得牙齿咯吱咯吱响,高声喊道:“拉出去砍了!”
全户部的人,甚至包括徐瑾和温皓兰,都瞬间被这个架势给惊呆了,他们为这少年天子的勃然大怒而震惊和呆滞,很多户部官员都为在这种突兀的愤怒之中下意识地跪地、请求息怒。
只有郑玉衡没动,他又深深地叹了口气,开口道:“请陛下三思。”
“朕思什么思,朕今天就要——”示威的话没说完,殿外的紫微卫佩着甲胄,咔咔地走上殿来,刚要把郑玉衡拉出去,孟诚脸色又一黑,“滚下去,平日里朕挨骂的时候跟死了一样,让你们砍人倒是积极,劝都不知道劝一下,都他娘的滚!”
紫微卫十年遇不到一个这样的活儿,还没碰到人就又被皇帝骂回去了,灰溜溜地跪下磕了个头,退出了神英殿。
孟诚双手撑住御案,低头平复了好一会儿,看了看郑玉衡那张低眉顺眼的脸,怕一时冲动耽误了母后的大事,强迫着自己又坐了回去,肉眼可见地满身冷气:“刚刚的事,起居郎不许记。”
一旁奋笔疾书的起居郎愣愣抬头:“陛下,已经写上了。”
孟诚阴恻恻地道:“原来朕该砍的是你。”
起居郎呆了片刻,忙道:“这就改,臣这就改!”
作者有话说:
好险,差点就完结在这里了。本来不想让小皇帝反应这么大,但写到一半角色把笔抢过去了,孟诚说我今天不想着砍了他我就不姓孟,所以后两百字是他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