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第2/3页)
可别业中守备森严,先生买通一名侍女便也罢了,又如何能有这般通天的本事,确保能够在迷晕谢钰后,接应她逃出别业。
这当真是先生送来的药与字条吗?
折枝许久没能得出答案。
直至天光转暗,廊桥上再度传来清浅的足音。
是凝冬提着食盒,按时给她送晚膳与夜里用的薄毯来。
“姑娘,今日小厨房烧了些新菜,尽是您爱用的。”凝冬同样跪坐在金笼前,殷勤地给她布菜,笑着将银箸递与她:“今日是奴婢在偏园外守夜,若是您有什么吩咐,知会一声便是。”
折枝隐约想起了什么,试探着轻声问道:“若是我想唤你,要往偏园哪一面唤好些?”
凝冬讶异道:“奴婢便守在月洞门外,您往哪一面唤奴婢,奴婢都是听得见的。没什么区别。”
折枝垂眼,轻轻颔首:“我知晓了。你先回月洞门外守着吧。”
她顿了顿,又道:“我想一人静上一会,你便不用进来收拾碗筷了。明日送早膳的时候一同收拾了便好。”
“是。”凝冬应声,福身退去。
折枝遂执起银箸,垂眼看向放在银盘内的菜色。
绘春笋,龙井竹荪,牛柳炒白馍,百花酿鱼肚,确是她惯常爱用的菜色。
只是今日心神不宁,再好的珍馐放在嘴里,亦尝不出什么滋味来。
折枝遂只浅浅用了些,便搁下银箸。
她的视线随之落在白瓷碗中剩下的小半碗米饭上,心绪微澜。
……兴许,她可以提前试药。
她抬眼看了看,见四下无人,这才从袖袋里拿出药包来,小心翼翼地将其打开,撒了面上的一层到米饭里。
方想以银箸拌匀,却又怕银箸变色惹人怀疑,折枝便取下自己发上戴着的金簪代替银箸,将药粉拌好。
剩余的菜色被她收到食盒中,盖好了盒盖,唯独那碗米饭被她从金笼里挪出去,放在离自己稍远处,等着鸟雀过来啄食。
至此,折枝方得空,取过清水将金簪洗净。
只是还未将金簪戴回发间,她的视线便凝住,遂将簪子拿起,对着月光细细看去。
今夜的月色明亮,照在雕刻成花瓣模样的红珊瑚上,便似是晕了一层鲜艳血色在掌心中,潋滟动人。
折枝细细看了一阵,杏花眸里流转过一缕讶然。
她见过这支簪子。
在初见时,谢钰描摹的仕女图上。
谢钰画的是她,可她却从未戴过这样昂贵的红珊瑚簪子,亦未曾穿过那般华美的南珠云肩。
可如今,这支簪子便这般安静地躺在她的掌心中。
触感真实,不似梦境。
她隐约想起,谢钰曾说过,他梦见过未来的事。
那时的她应当便是戴着这支簪子,故而谢钰才会仿制出一模一样的金簪赠予她。
折枝轻瞬了瞬目。
……她倏然有些好奇,谢钰梦见了什么。
思绪微澜间,湖心亭内终于飞来三两只寻食的麻雀,似是嗅见了米饭的香气,正轻盈地往金笼的方向跳来。
折枝忙屏住了呼吸,不敢妄动。
她看着麻雀们跳到了瓷碗边缘,试探一番后,终于开始啄食。
折枝一瞬也不瞬地看着。
仿佛只是顷刻间的功夫,麻雀们啄食的动作便慢了下来,继而,骤然栽倒在碗中,一动不动。
折枝险些惊呼出声,忙抬手紧紧掩唇。
这起效得也太快了些。
只是不知道半日后,还能否如那侍女所言那般醒转。
折枝倚在笼壁上等了许久,直至夜色深浓,她终于熬不住困意,拥着薄毯沉沉睡去。
她梦见了谢钰。
在一座生锈的铁笼之中。
似是一个深秋的雨日,他衣衫褴褛,面色绯红地躺在笼中,一双窄长的凤眼此刻紧阖着,双眉皱起,像是正发着高热。
而他身旁,是一群同样褴褛的孩童,有男有女,年岁不等。
一名粗壮汉子披着蓑衣立在旁侧,一壁拍着铁笼,一壁扯着嗓子吆喝:“路过的财主老爷们,要买奴才奴婢的往我这看看,都是差不多年岁,价钱好说了啊——”
折枝有些讶异地环视周围,见四面皆是差不多的情形。也隐约猜到这大抵便是传言中的人市。
听闻饥荒年间,人市盛行,青壮者不过一二两,稚童更不过一二百钱。
只是不知谢钰是为何落到了人牙子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