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520番外】花里燕双游(第4/7页)

行商们在船棚子里掷采,黑压压的人头围在一块儿喧闹着走棋。金乌在涂了桐油的船板边上有一杯每一杯地喝酒,有人凑过来与他搭话。“小哥,哪儿来的人啊?”

“嘉定。”

“大老远的,来这儿做生意?年纪轻轻的,便要尝背井离乡之苦啦?”行商三三两两地寻个没被江水打湿的地儿盘膝坐下,脸上都带着烂醉的醺红。

金乌点头,“算是罢。”他说起话来冷冷淡淡的,兼之面相生得凶戾,总有种拒人千里之外之感。行商们却不气馁,加上酒劲上涌,开始说些胡臊话儿。有人伸手点着河沿的竹木楼馆,压着嗓子道:

“瞧那儿,南派管的醉春园!里面的姑娘个个出水芙蓉似的,别说多快活了!听说那儿新出了个花魁,先几日评花榜,竟摘了个榜首!”“行了罢,去一次得费几千钱。有钱进去,没钱出来。”

众人说了些浑话,不一会儿遮篷里的人掷了个好彩,欢叫声震天价响。于是行商们又拍拍屁股从地上起来,潮水似的挤进篷里去,独留金乌一人靠在船沿,伸脚百无聊赖地踩着水面,拨开浪花。

评花榜上的花魁,醉春园新来的头牌…金乌叼着酒杯想,不会是玉求瑕罢。

若真如此真算得好笑,连金乌自己也着实被这可怕念头呛着了,干咳了几声。转念一想那厮蠢笨愚钝,虽扮起女子来像模像样的,却着实是个不折不扣的呆瓜,丢他床上都不愿嫖。于是这念头倏时烟消云散,他灌下一大口酒,心满意足地躺在船板上伸懒腰,任由阳光把身子晒得滚烫。

接连花天酒地了数日,金乌才拖着疲累的身子归返栈房中,走得歪七扭八,眼皮直打架。街边蹲着些巡更的乞儿,平日里与玉求瑕熟识,自然也认得这尖酸刻薄的主子。有几个老乞儿拿木筷敲着碗朝他哄笑道:“大少爷,常给你打下手的那小厮儿呢?”

金乌打着酒嗝,含混不清道:“卖…卖了。”

乞儿们哄然大笑:“大少爷果真在说笑,像他那般马前马后的顺使狗腿子哪儿寻得来?连这么听话的人都不顺意,您果真难伺候。”

“听什么话,”金乌道,“他听个屁的话。”

只要和王小元待过一日,便知道这下仆有多难使唤,又爱作怪,又饕口馋舌。非但如此,一到夜里便千方百计地要折腾他,譬如拿墨汁在他脸上画个大王八,抑或是钻进被窝里挠他咯吱窝,偏要金乌把他痛打一顿方止。

有几个在高门大户里做过上夜的乞儿恍然大悟:“哎,是大少爷耍腻了他罢?咱们帮着吴家院里做事时,他们那儿的二少爷常同小厮厮混,专到铺子里挑些肤白貌美的姣童,作衾裯之好…”

又有乞儿神秘兮兮地聚拢上来,手作扇状放在嘴旁,低着嗓音道:“金大少爷,您同咱们说一两句呗。你同那位王…大哥是不是行过房、入过港?瞧他那身子骨,软活得不像话,略一搓揉也该同水一般化了罢?”

金乌硬邦邦地道:“…我不知道。”

知道倒是知道,他早领教过玉求瑕柔功数回,但只觉好似滑鱼般难捉得很。每回他俩白日里都和和气气,相敬如宾,夜里就会忽地腾身起来,大打出手,把白日压的火气乱撒一通。

闲言碎语还在继续,乞儿们叽喳着朝他淫|邪讪笑,金乌总算听不下去了,转身便走。从典当行到栈房的路仿佛有千里之遥,他困困沌沌,强撑着睡意吩咐小二烧好热汤送到房里,就先倒在床上埋在寝衣里。

但兴许是这回兴奋得过了头,金乌在行客堆里混了几日,日日宿醉,此时更是头疼欲裂,只能抱着脑壳在榻上打滚。实在痛得难受了,金乌嚷叫道:“王小元,拿野葛茶来。”

野葛茶是平常他常用作醒酒的茶水,每回酗完酒玉求瑕都会替他熬上一点。可金乌刚一嚷完又觉不对,抬头一看,房里静悄悄的,除他以外空无一人。

小二将盛热汤的木桶送来了,金乌洗了把脸,脱了衣衫后浸在水里。热水暖洋洋地裹着肌肤,他仰起脑袋,迷迷糊糊地望着天顶,忽而觉得有些百无聊赖。说来也怪,他和玉求瑕分开不过几日,却似过了数十年一般,耳根清净得出鸟。每回他想沾点酒水,玉求瑕总是一把把酒坛子捧开,苦口婆心地同他念叨饮酒生热阴虚,不应再碰,又像个老妈子似的挑剔他吃食,成日叽喳着围着他打转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