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笼中的鹦鹉(14)(第2/4页)

秦衍之——,当这个名字涌上脑海时,戚余臣的舌头又一次化刀劈入伤隙。

意眠不禁闭了闭眼。

小腿不设防地轻轻痉挛起来。

*

一门之隔,他如蛇柔软地攀附上来,拥着她,以极低的音量说:“就让父亲进来好吗?”

—— 不。

“就让他看到我们肮脏的样子……看到我们堕落……”

“抱你的人是我,舔你的人是我,捆着你、为你难过的也是我……他好嫉妒,他想杀了我们。我们可以在这张床上一起死去,眠眠就再也不会受伤,再也不会骗我了……好不好?”

他慢慢地说着,将湿漉漉的脸庞贴上来,像一条快要死掉的鱼。

他确实在哭。

姜意眠静默片刻,再次摇头:不。

「你不会这么做的。」她望着他,两双眼睛靠得极近,几乎错觉自己跌进了一片纠缠无形的雾里。

“我会的。” 他柔柔地说,“因为我是怪胎,是垃圾,还喝了很多酒。”

“所以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随着不由衷的话语所滑落下来的,是一滴晶莹的液体。

戚余臣这人连哭起来也是美的。那双荒芜的眼眸,注视她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像一个绵长深情的吻。那便是他所有的东西,一直以来做骨做肉支撑着他活下去的东西。

看着他,姜意眠不得不承认自己在秦衍之面前的表演有多拙劣。

她永远不可能哭得像戚余臣这样的勾人,这样活色生香。他形状好看的唇上沾着些许白沫、她的血,眼尾洇出绯红的泪痕,如肿胀的莓果,整张脸发出诱人的光泽。——她永远不可能拥有这份惊心动魄、徘徊在溃烂边缘的绝色,永远无法在哭里揉进这么多的悲伤绝望。

只因她不爱他。

而他拼了命地拿一切来爱她。

怪胎,垃圾,废物……世人常以此描述他,可这是第一次,他边哭边笑地用它贬低自己。

她定睛细看,骤然发觉他消瘦得很厉害。从回到秦家迄今半个月,他一直、一直、一直在无声地衰弱下去。

原来他根本没有好过。

没有她,他是不可能好的。

姜意眠一次又一次发现这个事实,就一次比一次背上更沉重的负担。

明白吗?她很久以前尽力拉拽过他,救过他。那时他肉眼可见的遍体鳞伤,后来他看上去好了许多。

然那只是碎掉的瓷片勉强拼凑起来的形状,修修补补而成的破壳子,里头始终是崩坏的,腐烂的。他要爱,要关注,否则稍不注意,就会从缝隙里泄出大把大把发黑的粉末。

他是死死粘在你皮肤上的艳丽章鱼,无孔不入的美丽坏虫。

你一时好心或别有目的地捡了一条别人不要的臭狗,你把它洗干净了,喂它食物,亲吻旧疤。你同它讲了好多道理,教它如何离开臭烘烘的垃圾场、如何走进社会上生存。它好乖地点头,你以为接下来就可以放它走,它会自己想办法活下去。结果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它生来即是没有骨气的缺爱的狗,尝到一点甜头就要喊你做主人。

它会保护你,保护不了就开始伤害自己;

它要粘着你,你赶它走它就把自己糟蹋成一滩可怜的烂肉。

它在你这里哭,背过身又去撕咬别的小狗,自私到不准你把爱分一点点给别人。

而你只有两条路:

嫌恶他,抛弃他,任由他摔下深渊粉身碎骨,与你无关;或继续陪着他,看着他,爱着他,接受一条生命全然维系在你身上的事实。

也许就是最后一次挣脱的机会,你怎么选?

于公于私,姜意眠都没有选择。

不论戚余臣今晚表现出来的情感是真的、假的、醉了、清醒。如果他要的只是这些……亲吻、拥抱、承诺、一份偏爱……这些无伤大雅,又无关痛痒的东西。只要他别故意破坏她的任务,她何必吝啬的攥在手里不肯给他呢?

这么想着,深深夜色里,意眠终于将指搭到肩上,仰头吻住了他。

对方先是一怔,而后眼睑渐渐弯出弧度,水样的眼角折射出破碎的光。

“小太太,您睡了吗?”门外仍然在叫。

“太太已经歇下了。”屋里回来一道陌生的女生,嘶嘶哑哑,听起来并不年轻。

小婷瞪起圆溜溜的眼睛:“你、你是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