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之十七 血矢(第4/5页)
手中纸伞,无声坠地。
他没有回头再看走去的莲见,他便这样带着微笑,和她相背而去。
就这么走着,莲见到了燕家宅邸门前,停住了脚步。
侍从告诉她,她的爱人负伤而来,正在门口等她。
她无声地在门前站定,屋檐下的雨水小了很多,她低头注视着脚下,因为地势的缘故,水都从门里向门外流,但是即便是这样,也能看到时不时有红色的血丝从缝隙里飞速地流逝而过。
沉羽受的伤应该不轻。
他为她而来,身上有伤,奔波至此。
门的对面并没有声响,但是她走近的时候,忽然就听到了指节轻轻敲在门上的声音。
她的恋人那往常明澈的声音在一层木门之后,那么轻那么轻。
“哎……莲见,我知道你在对面。”他喘了一下,虚弱地吐出一口气。
莲见伸出手,轻轻按触着木板,总觉得,似乎这样,就碰到了恋人的指头。
“不是来责怪你的,是怕你这个家伙……”他又咳嗽了一声,断断续续地说,“做出什么傻事来……”
莲见慢慢地将手掌贴合在了门上,似乎能感觉到他的体温。
她几乎眷恋,唇角有比少女时代还要恬淡纯真的微笑,一点一点,轻轻把面孔贴合上去。
面孔冰凉,九月的雨比冰还要冷,她面孔几乎觉得刺痛,却还是贴紧了上去。
她隐隐听到沉羽的呼吸。
那么急,那么疼。
没有得到她的回应,沉羽急喘了一下,道:“没事的……什么事情可以一起想办法……对吗?”他絮絮叨叨,开始说一些乱七八糟的事儿,莲见安静听,一个字一个字,仔细得听,仔细得听。
然后,沉羽的声音慢慢地慢慢地低下去,低到听不见。
能听到什么沉重的物体倚着门扉慢慢滑落的声音。
有冰凉的液体从她的眼角滑落。
她本以为那是泪水,却不是,是雨。
她变笑了,又轻,又软,像是她还那么那么小的时候,做了一个美梦。
然后,这个梦醒了,梦境之外,暴雨倾盆。
她依恋地看着那扇隔绝她和沉羽的门扉,笑了起来,转身离开。
侍从惊讶,问她:不管沉羽吗?她没有说话,只是拖着一身湿透的雪色长衣,无声走了回来。
这种情况下,沉谧不可能放他独自来这里,他一定派人跟着沉羽了,所以,不用担心,所以,不必相见。
她发过誓言,再不和他纠缠。
她若违誓,母亲永堕无间。
对不起,对不起……
母亲大人,沉羽。
对不起。
走入中庭,她忽然掩面,终于有滚烫液体,从她的眼中滑落。
对不起,对不起……
母亲大人,沉羽。
对不起。
沉羽醒来的时候,他睁开眼,眼前发黑,一时不能分辨在什么地方,他闭上眼,过了片刻,才渐渐感觉到身下传来有规律的颠簸,肩膀上虽然疼,却不是很厉害。
他应该在马车上,俯卧着,身下依靠的东西很硬,应该卧在谁的膝盖上。
又过了好一会儿,他睁眼,眼前虽然还是发黑,但是终于能看到东西,抬头看去,看到的,是沉谧那张似笑非笑的面孔。
沉谧没有如他预料之中的责备他,即便他干了如此愚蠢的事情。
沉羽心里混乱如麻。
他在这里,代表莲见最终还是没有见他。
那她到底成亲了没有?现在如何?他几乎想揪着沉谧的领子喊出来,却在看着沉谧眼睛的时候,全部都堵了回去。
他的兄长一贯风流潇洒,现在眼下却隐隐一痕黛青。
嗓子里仿佛噎着一团乱麻,他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开口了的话,就会哭出来。
他奔波两日一夜,到莲见身边,结果她不见他。
金发的青年侧过头去,在兄长的膝盖上低声笑了出来。
兄长的声音从头顶上方落了下来:“她绾发了,去当了神官,但是并没有成亲。”
沉羽忽然就不笑了。
沉谧继续慢慢说:“她的母亲也去世了。”
沉羽猛地要翻身,却被兄长柔和地按在了膝盖上。
于是他侧躺着,闷闷地开口:“其实,我真的没想过要去责怪她的。”
“嗯,我知道。”
“我真是怕她干出什么傻事来。”
“嗯,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