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得侬(第4/7页)

慕容琤没见过他这副模样,他那糖人的性子,搓圆捏扁都看别人的意思,如今倒为弥生较起劲来,里头大约也藏着对大王的恨。只是那句“我的弥生”让他心里刺痛,如今慕容珩可以名正言顺说这句话,弥生的确是他的了。自己呢?成了日头底下阴暗的鬼影。以后人前不能同她多说话,甚至不能多看她一眼,这样的煎熬不知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自己酿的酒,再苦也得喝下去。横竖要耐得住,总有柳暗花明的时候。他宽慰自己,好歹平息下来,“那依二兄的主意呢?”

慕容珩决心是有的,玩弄起权术来却差得太远。问他具体计划,他竟是一脸茫然。慕容琤扯了扯嘴角,心道扶不起来的阿斗,真要靠他来维护弥生,有多少条命都不够他消耗的。这样也好,索性无能透了,反倒更易于操控。因使了眼色遣退左右,低声对他道:“二兄何不从大兄身边人下手?敢怒不敢言的不止一两个,家下旧部不必算计,跟他出生入死多少年,为他掉脑袋都不带眨眼。可是有个人,二兄应该听说过。”

慕容珩抬眼看他,“你指的是哪个?”

“南梁刺史灵缙的儿子叔茆在燎原之战后被俘,大兄下令将他放到东柏堂配厨,二兄可还记得?”他掩口咳嗽了几声,又道;“一个朝臣的儿子做厨子,他如何纳得下这口气?灵缙几次三番来赎人,大兄看重叔茆,都不曾放行。前阵子灵缙死了,叔茆要回南梁料理丧事,却被大兄杖责,我料着眼下叔茆定是恨他入骨的。二兄手上有张好牌,怎么不知道打?”

慕容珩想了想,恍然大悟,“你是说我的带刀侍卫爻宁?”

慕容琤颔首而笑,“叔茆和爻宁是亲兄弟,当年分别跟了二位兄长。二兄待爻宁宽厚,他那里好做文章。叫他和他阿兄通气,要扳倒大王,还不是易如反掌!”见慕容珩怔怔的,怕他多心,忙道:“我替阿兄出主意,不过浑说。哪里错了,还请阿兄莫见笑啊!”

慕容珩思忖再三,表态模棱两可,应承道:“我竟没想到这一层,也多亏了你了。后面的事我计较计较再说吧,毕竟……”

毕竟动用了大王贴身的人,不出人命是决计不可能的了。这不是桩小事,二王像亚圣人说的那样,君子不动杀机。现在未到揪心处,他还可以得过且过。等大王回来了,泼天震怒时,他就能切身感受到什么叫惶惶不可终日了。

他该做的提点都做完了,捂着胸口喘了会儿气,“来日方长,阿兄自己拿主意就是了。你别忙备辇,我着无夏去办,从前弥生上下学都是他驾的辕。”

弥生听见这话并不承情,喊无夏来,摆明了是要监视她。二王不知道内情,她心里是门儿清的。再叫他随意摆布,她岂不是成了傻子!

她挽着画帛下了台阶,温声对二王道:“你别费心,同乘一辇也没什么,何必多费手脚。时候不早了,早些进宫,回头我还要去趟十一王府。”

慕容珩自然不会有二话,万事都听她的意思,慕容琤脸上却变了颜色。她入戏得倒挺快,大约是横了心要和二王过日子了,那样小的车厢里面对面坐着,是打算大眼瞪小眼吗?然后呢?还会有别的什么吗?他几乎被自己的想象力打倒,一面惊惧着,一面还要装出威严来,“按理说我如今不该再管束你,可是女子闺范还请你多注重些。”

弥生抬起眼来,似笑非笑地盯着他。这世上谁都有资格说这话,唯独他不行。他和她同乘的次数还少吗?动手动脚,抱她吻她的时候怎么没有想到提醒她恪守闺范?如今拿这个来说事,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慕容琤在她眼里无所遁形,她的表情说明她有多蔑视他。他感到难堪,自己现在就是一张妒夫脸,丑陋可笑。可是他害怕她这一去再不见踪影,找十一王妃也许是为了寻下处,好摆脱他的桎梏。

他和她说不通,干脆直接同二王交代,“阿兄还是送她回来的好,我们是师徒名分,用得着这样避嫌吗?她爷娘没入邺城之前,住在我府上总有些保障。要见十一王妃明日下帖子请来就是了,在外头游荡怎么让人放心?大婚之前别再生出什么乱子来!”他被她傲慢的态度气得不轻,泄愤似的说了一通。言罢赌气不看她,匆匆招了远处侍立的人来搀他,头也不回地往甬道那头的繁花丛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