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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沅抬手捏了捏胀痛眉心,裴元彻伸手想替她按摩,被她用手挡开了,只低低道,“造反又是怎么回事?她竟还有造反本事?”

裴元彻默了一瞬,沉声道,“这事怪孤,孤立她为继后,她膝下又有皇子,便助长了她的野心。”

说到这,车厢内气压骤然变低,他英俊脸庞上满是暴戾,嗓音冰冷,“她算什么东西,她生得又算什么东西,怎敢与延儿相比?储君之位,他们也配。”

他本想着周氏儿子留着,给延儿当块磨刀石也行,不然延儿毫无压力登上那皇位,没有锐气,成了个软弱中庸的皇帝,日后若遇到什么大事,岂不是任人拿捏?

不曾想周氏母子竟那般不知死活。

“立继后?”

顾沅抬起头,清澈黑眸直勾勾盯着裴元彻,瓷白小脸上看不出情绪,语气却难掩讥诮,“看来她挺讨你欢心。”

裴元彻眉毛猛抽两下,身子往她那边倾去,声线有些发紧,“孤不是因着喜欢她才立她的,沅沅,你别生气,在孤心里,你才是孤发妻,唯一皇后。”

顾沅身子往后躲了躲,脸上神色并未改变,淡淡道,“我没什么好生气,一个皇后没了,再立一个皇后,这事很正常。你那样年轻,后宫那些妃嫔和琐事,总是要有人管。”

她越是这般不在乎,裴元彻越是难受。

他宁愿她生气骂他打他,而不是这般……毫不放在心上。

手指紧扣住杯盏,他迎着她的目光,声音发哑,“立她为后,是孤犯蠢。”

顾沅眸光闪了闪,她本想着她该扭过脸,冷冷淡淡的说一句不在乎、无所谓,可是也不知怎么,她一动不动,潜意识里想听他解释。

其实,还是有些在乎吧。她自嘲。

裴元彻见她没避开他视线,有片刻欢喜,在触及她淡漠眉眼时,又像是兜头挨了一记凉水。斟酌片刻,他慢声道,“她救了孤一命。”

上辈子顾沅死后,他也再无立后的打算,后位一直空悬着。

又过了五年,罗刹国使者送来两头白虎,他带着妃嫔皇子们去百兽园观赏猛虎搏斗。不曾想观兽时,一只老虎破栏而出,朝着他扑了过来。当时场面乱作一团,在那千钧一发之刻,周明缈冲上来,替他挡下猛虎一爪子。

他感念她舍身救命之恩,本想封她为贵妃,朝臣们却一再上书,觉得其贤德足以为后。

周明缈也在病床上恳求,想要与他同葬,潜台词也是想当皇后。

他那会儿看着她奄奄一息快死的样子,一时心软,便道,只要她能活着,就册她为后。

后来,她活了。

其实他说完那话便后悔了,在他心里他皇后只有顾沅一个。

但话都说出去了,他个皇帝,也不能出尔反尔,只得守诺。

他封她为继后,掌管后宫之事。

他没让她搬去历任皇后的居住之所凤仪宫,而是让她搬去了甘露宫。

为着皇后之位,他越看周明缈越膈应,觉得她挟恩求报,也责怪自己没守住这皇后之位。

两厢不冷不淡的过了十几年,直到周明缈母子意图谋取太子之位,并自曝当年是她暗中挑拨离间,间接导致了顾沅自杀,他才意识到从前他是多么眼瞎,竟留了这样一个野心勃勃毒妇在身旁。

这样的蠢事要亲口说出来,而且是当着顾沅面说出来,对于一向自傲的裴元彻来说,简直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手背青筋鼓起,他艰涩道,“孤很后悔。”

车厢里静了许久,只听得马车辚辚朝前行进声响,还有军队整齐脚步声。

“如此说来,她倒比我更有资格坐那个后位。”

良久,轻软嗓音在车厢里响起。

裴元彻抬眼,狭长的凤眸看向面容沉静顾沅。

顾沅搂紧怀中的汤婆子,认真看向他,扯了下嘴角,“我刚设想了一下,若那猛虎扑向你时,我也在场,我会不会像周明缈一样冲上去替你挡呢?”

她话音停住,裴元彻的呼吸也不由自主屏住。

随后,她笑了笑,轻声道,“我应当不会。”

说这话时,她的眸光是那样的清澈,宛若雪山顶上融化泉,纯净中带着冷漠,又像是一把刀,直直的扎进裴元彻的心。

他看着她,良久,露出个无奈笑来,“孤知道。”

他早就猜到她回答,可刚才一瞬间,还是忍不住抱有一丝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