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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

她很想告诉瑞基,趁早丢掉那副“能够忍受痛楚才是硬汉”的傻瓜伪装吧。但她也清楚,他只会为此和她争论不休,而他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争吵。

“你要脱掉袍子吗,还是继续穿着?”她问道。

“脱掉,如果你受得了看我身上的伤口。”

“不用担心那个。”

她除去皮带,将黑色丝绸从他身上逐一剥下,看到他顺着她的动作左右翻滚,忍住疼痛,不时发出哼哼声,她就忍不住地想尖声大叫。终于,在两人合力将衣物从他身上除去后,鲜血也浸润了整张床铺。

“你流了很多血。”她卷起因浸透血液而变得沉重的长袍。

“我知道。”他闭上眼睛,脑袋沉沉落入枕中。赤裸的身体正经历一阵阵的寒战,大腿、腹部和胸口的痉挛带着床垫晃动不已。

她将长袍丢进浴缸,又走了回来:“给你披上袍子之前,他们清理了你的伤口没有?”

“我不清楚。”

“我也许要检查下几个部位。”

“给我一个钟头,到时候血就能止住了。”他深呼吸后,苦笑着说,“玛丽……他们必须……”

“什么?”她身体向前一倾。

“他们必须这么做,不要责怪他们……”呻吟之后是急促的呼吸,“不要生他们的气。”

去他妈的,玛丽在心中痛骂其他几个吸血鬼。

“玛丽。”他用呆滞的目光望着她,强调说,“我没有给他们选择的余地。”

“你做了什么?”

“都过去了,还有,你千万不能生他们的气。”他的目光再次开始涣散。

玛丽心中涌现出各种念头,想对那群混蛋做她能想到的各种可怕的事。

“玛丽?”

“别担心。”她轻抚他的脸,希望将脸上的血迹抹去。仅只是轻轻的触碰,也让瑞基疼得将身体缩了起来,于是她只好收回手,“能不能让我为你做点什么?”

“只要和我说话就好,读书给我听……”

靠近他那堆DVD电影大杂烩的地方还放着几本当代小说。她走到那堆硬皮书前,抓过《哈利?波特和阿兹卡班的囚徒》,拉过椅子坐到床旁。一开始,因为不停计算瑞基的呼吸频率,让她难以专心朗读,不过到了后来,似乎两人都找到了节奏。他的呼吸频率减缓,身体的抽搐也停止了。

等瑞基陷入沉睡之后,玛丽也合上书本。他前额的皮肤皱起,毫无血色的苍白双唇紧闭着。尽管他已然找到了休憩的安逸,但玛丽依旧讨厌见到他这般疼痛的模样。

一时间,玛丽恍惚觉得岁月如书页般翻回。

她看到母亲居住的那间黄色卧室,闻着消毒水的气味,听着母亲勉强而急促的呼吸声。

又回到这里来了,她暗自想着,站在床的另一边,再一次感受到那份折磨,满心无助。

她环视房间,视线落在柜子上方的《圣母与圣婴》图上。如此环境下,这张油画更像是一件艺术品,而非其代表的宗教含义。这只是一幅博物馆级别的收藏品而已。

所以,她大可以不必憎恨这该死的画作,同时,也不用再对它惧怕不已。

但伫立在母亲房间里的那尊圣母雕像有所不同。玛丽总是对它嗤之以鼻。在西茜?露丝的遗体离开那座屋子的同时,石膏雕塑被立刻丢进车库。虽然起过念头,但玛丽还是不忍心打碎它。

第二天早上,她就把雕像送去了仁慈之母孤儿院,十字架也是如此下场。开车驶出教堂停车场的那一刻,她感受到成功的喜悦,仿佛直面上帝时骂了一句亵渎的脏话一样,激动万分。那是很长一段时间来,她唯一感受到的快乐。不过这股欣喜并未持续很久。回到房子里,映入眼帘的尽是墙上十字架摘下后遗留的灰尘,以及地板上放置雕像处一尘不染的圆环。

两年之后,在她将这些信仰圣物抛弃的同一天,她被诊断出患上了血癌。

虽然从道理上,她清楚明白,自己并非因为抛弃了那些物件才遭到诅咒的。日历上有三百六十五天,就像轮盘上的弹珠,对她的病情宣判只是恰巧落在了其中一格。可在她心中却是另一番计较,令她更加憎恨上帝的存在。

该死……即使是像她母亲那般虔诚笃信的信徒,上帝不是也完全没有时间给他们带来一份奇迹吗?为什么却总能找到方法来惩罚像她这样的罪人呢?为什么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