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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霙华历乱为谁春(第2/3页)

“没有啊!”

褚仁只觉得眼前又是一暗,一个人影遮住了那若有若无的光,另一个更小的黑影,在自己眼前晃了晃,应该是一只手。但,仅此而已,看不见颜色,看不见轮廓,看不见相貌,看不见近在眼前的五个手指……眼前只有黑与非黑,像是浸了水而模糊的一幅字,一张拙劣涂鸦的水墨画。

“我的眼睛……看不见了……”褚仁喃喃说道,心中一凉,泪便流了下来。

一只纤而润的手指抚上了脸颊,轻轻拭去了那泪,指尖上的薄茧带来些麻痒的触感,褚仁知道,那是傅眉。

“这是几?”傅眉问。

褚仁只看见一团小小的模糊黑影在眼前,看不清手掌与手指,于是茫然地摇了摇头。

又一只手,干燥而温暖,轻轻撑开傅仁的眼皮,身子又侧开来,让开阳光,褚仁能够感觉眼前一亮,阳光照在头脸上,是温润的暖。这只手,自然是傅山的。

傅山看过了褚仁双眼,又搭过脉,沉吟片刻,问道:“他的药,一直都在吃吗?”

“从二月头上就停了……”傅眉低声答道。

“我走时说过什么?你怎么就是不听?!”傅山大怒,紧接着,“啪”的一声脆响,傅眉脸上挨了一巴掌。那样白皙姣好的面容,霎时便肿了起来,染上了一层绯色,手指的轮廓清晰可辨。

褚仁心中一颤,忙抢着说道:“是我自己不要吃的,我以为病已经好了。”褚仁手臂在空中漫无目标地挥舞着,企图阻挡着傅山的对傅眉的责打,“别……别打……”

傅山抓住了褚仁的手,脸上是又怜又痛的表情。

褚仁触到了傅山的手,忙用两手紧紧抓住,生怕他再对傅眉动手。

“你们两个这点微末的医术,就敢妄下判断吗?”傅山恨恨地说道。

“头已经不疼了,又没有别的症状,谁耐烦喝那苦药啊,况且是药三分毒,而且花销也不小……”褚仁还在絮絮地解释。

“唉……”傅山叹了一声,用掌缘轻轻捋着褚仁的眉头,似乎这样便可把愁容捋散,把眼睛点亮一般,“还轮不到你操心这些柴米油盐的事情,傅家就算再落魄,也养得起你一辈子……就算你想过锦衣玉食的日子,也是足够的,只是……有更要紧的地方要钱用罢了……”

褚仁心道,果然如此,傅山变卖各处田宅,所获必然不菲,但家中却见不到一星半点儿,这些钱,想必都拿去筹建义军了吧?联想到昨夜傅眉说的,三大亲王齐聚晋省,总觉得有些不安。

“看他症状,眼睛是无恙的,应该还是头脑中的淤血作祟?”是傅眉的声音,怯怯地,带着一丝小心,声音又有点含糊不清,可见傅山那一掌打得不轻。

“嗯……只是拖得久了,恐怕不好调养。”傅山的声音有些低沉。

眼睛只有光感,看不见东西,褚仁心中也是怕的,但转念一想,在这个时代,若傅山也治不好这病,只怕天底下就没有名医能治好了……更何况,根据流传下来的史料,似乎并没有记载傅仁是盲人,若是盲人,又怎能为傅山代笔呢?总归,是能治好的吧?想到这里,褚仁心中又有了几分安定,于是宽慰两人道:“应该是淤血压迫了视神经,只要化掉淤血,就能看见东西了。”说完仰着脸儿,冲着阳光的方向,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

春日的午后,阳光暖融融的,褚仁和傅眉因背上都有鞭笞的伤,便并排趴在榻上休息,难得的浮生半日闲。

傅眉拿着一卷书,随意翻卷着,为褚仁读诗:“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傅眉的声音低回婉转,在午后明朗的阳光中飘荡着,像一只温柔的手。

“最后两句好熟,这是什么诗?”

“《越人歌》。”

“讲的什么意思啊?”褚仁问道,“别笑我啊,我古文底子很薄,什么都不知道的。”

“意思是,一个渔夫,驾着小舟在河上,得知船上的人是个王子,他心中又是欣喜,又是自惭,又是烦闷,因为他喜欢这个王子,但是又不敢开口表白。”

褚仁痴痴地听着,又问:“这诗,可有什么典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