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盏茶•红绫烬(第4/30页)
眼下长安城里认识这两人的同龄人分成了三派:
一派是站在南信子那方的——信子之美,不落俗套,三分的英气,三分的雍容,剩下的就是从容潇洒了,性格豪爽,岂是一般闺阁女子能比得了的?何凌苍这小子不过多读了几卷书罢了,竟然能娶信子这样的女子,不知道是哪门子的福气哟。
一派是站在何凌苍那方的——何凌苍谈吐不凡,温润如玉,骑射刀剑也都不在话下,十五岁那年凭借一封治水折子得到了圣上的赏识、前辈们的抬爱,如今也已是国之栋梁。南信子从小不拘小节被惯坏了,这种性子怎能辅佐一代良臣?
剩下的那一派,则是一方都不偏颇的——他们开了个赌局,赌这性格迥异且有过数次冲突的两人,什么时候分手。
这些围观议论的人,都是置身事外的看客,此刻真正迷茫忧伤又痛心不解的人只有一个——南树。
南树是南信子的胞弟,可他从小和何凌苍走得十分近,称兄道弟彼此欣赏多年。
婚事传出的当天下午,他特意告了半天假,偷偷去找何凌苍,两人并肩坐在何府后院的台阶上,微风徐徐,吹不尽他眼里的哀怨。他声音有些哽咽,对身边的何凌苍道:“我自打出生,就没入过我爹的眼。”
何凌苍拍了拍他的肩膀,还未来得及开导,南树便情不自禁地接着絮叨开了:“我有个秘密,过了小半辈子了,不曾说过,今天我也不怕丢人,且告诉你。”他口口声声的这个小半辈子,也不过快十八年而已。
何凌苍点点头,并不打断他。
“老南家的男子,都以战死沙场为荣,我爹一生戎马以此为荣你是知道的。我和姐姐出生那日,他正要赶去前线,郭嬷嬷让他为我俩取名字,他看着满院子的花开了,不但观赏了一会儿,还找人打听了,最后决定用这花作为我姐姐的名字,风信子便是我姐姐南信子的名字由来。”南树哽咽了一下,喝了一口何凌苍命人准备的酒道,“他要离开的时候,郭嬷嬷提醒他我的名字还没有取,据说他不耐烦地环顾四周,抬头看见院子里的那棵树,就这样,我就有名字了。”南树摇了摇头,将眼泪生生地吞了回去,委屈道,“我一个读书人,名字竟然是这样来的,一棵树,一棵树你知道吗?我的名字就是棵树!”他的声音带着委屈愤怒,归根结底是无尽的悲伤。
何凌苍拍了拍南树的肩膀。
南树仰头灌了一口酒,呛了几声道:“这些年,我爹爹不曾偏向我一分。我考试成绩再好,先生再夸奖我,他还是觉得我没什么用处,反倒是我姐姐打马球、骑马射箭,他欢喜得不行。唉,这些倒也罢了,他难得回家一次,遇到我和姐姐有分歧,他问都不问都是向着姐姐,从边疆带礼物回来,都是给姐姐的,好在我姐姐私下也分我一些……唉,这些不堪回首的往事,我不想和别人说,但是今天一定要跟你讲一讲。”
何凌苍给南树面前的空杯子斟满,与他无言地碰了个杯,听他说这些,客观地回应道:“往日你姐姐对你的所作所为,我都是看在眼里的。”
南树听他这样说,抽了抽鼻子道:“从前在学堂里她怎么对我,你们是看得见的,家里的那待遇,你们可瞧不着!我家里不会有人帮我说话,也没人敢帮我说话,全都向着我姐姐。我姐姐那性子你是知道的,她不但泼辣,而且很狡猾,你以后的日子……”南树悲伤地摇了摇头,放下酒杯,重重叹了一口气道,“怕是不好过啊。”
何凌苍刚要说话,南树抬手阻止道:“行了,别说了,何大哥,你以后的苦我都懂,我们同窗这些年,我只是……很同情你。我这趟来,就是告诉你,以后,你和我姐姐有什么分歧,我是不敢站在你那边的。”
何凌苍面露惊异,看了看南树,南树深吸了一口气,久久才吐出来:“日后她要是有得罪你的地方,你多担待,她毕竟是我姐姐,没受过委屈,她……她其实也有好的一面。”
何凌苍眼角里泛着些笑意,道了声:“哦?”